“下一站,终点站,望江路,请乘客带好随身物品,后门下车,我们下次再见。”
余照伸手抚摸了一下挎包的带子,在一个微胖的阿姨身后下车。
“我的腰喂,”
阿姨挎着菜篮子,跟旁边同行的人感慨,“咱这啥时候开发啊,想买个新鲜菜是真不方便。”
“可不是呗,你看老袁头在市里买的房子,拆迁了听说给补两套房呢,”同行人唏嘘,“咱们这太偏僻了,别说补两套,在市里给补一套咱也愿意啊,多好的地方啊,就靠着东川江,咋就没人来这折腾个旅游项目什么的。”
余照听到阿姨越来越远的声音,
“可算了吧,谁来看你这浑得要命的江啊,人家要看也是看海。”
她跟两个人背对而行,闻言讽刺地笑了一下,深有同感似的,盛寻歪着头去看她奇怪的面部表情。
这趟公交虽已到了站,他们的目的地却没到。
天气阴沉飘着细细密密的小雪,余照从兜里掏出手机快速看了一眼时间就塞了回去,这种温度下手机很容易飞速掉电,郊区人烟稀少,冬季更是没人清雪,仅有她一个人的脚印慢慢延伸出去,踽踽独行,在这白茫茫的雪地里,画出一条孤独至极的线。
汇江市地如其名,江水在这里汇聚入海,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鼻子冷得快要失去嗅觉,她在这东川江边闭眼仰头,潮湿带着泥土腥气的江水仿佛能透过如今厚厚的冰层直戳她的肺,那双淡然的柔美杏仁眼里,如今泛起细碎的星光,她自言自语低声念叨:“盛寻,你现在是一岁多的小孩了吧...”
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她似是忘了下半句,不再开口,沉默注视着冰面。
几分钟后,她用袖子狠狠擦过眼睛,转身往回走咒骂一般,“盛寻你看看你选的这破地方!连大妈都知道!浑得要命的江!谁选这种地方死啊混蛋!”
盛寻闻言心虚地摸摸鼻子,每个周六固定在这里骂他他好像都习惯了。
余照将自己身侧的斜挎包拉开,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沓A4纸,在她熟悉的电线杆前站定,上周贴过的痕迹犹在,传单却不见了,她也不理,将新的一张覆盖上去。
就这样走几步贴一张新的,走几步贴一张新的,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她呼出的白烟越来越凝实,盛寻心疼地看着她白嫩纤细的手冻得通红肿胀,却也阻止不了她,只能自己干着急,明知她听不见,也要围着她讲话,
“别贴啦回家吧,今天太冷了。”
“圆圆...”他什么也不记得,听过余照的爸妈这样叫她,他便觉得他应该也是这样称呼她的。
“冻死了,别继续了,嗯?”
但是余照依旧坚定地哆嗦着撕胶布。
这一张是贴在一个废弃广告牌上的,天气寒冷让胶布失去黏性,她便狠狠地用手去拍,将那张自己打印出来的告示跟陈旧的贷款小广告挤在一起。
盛寻有时候不能明白到底是什么让她坚持到现在的。
手机细心呵护在兜里,也还是掉到了百分之一,那条红线简直刺眼,雪逐渐变厚,她眼睛放空地站在公交站牌旁边,像是灵魂暂时出了窍神游天外一样。
几分钟后,与公交站牌同样陈旧的公交车嗡鸣着停在她面前,面相憨厚的司机大叔笑着吆喝,“姑娘,快上车,外面太冷了。”
她被这句话拽回了不知去哪儿的魂儿,抬脚迈上公交,投币后就顺势坐在司机的右手边。
“今天这么冷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天寒地冻,司机大叔却笑得温和。“我远远瞧着你站在这等车,提前发车了,这一趟我可得跑慢点。”
“谢谢,”余照搓搓早就没知觉的手,受宠若惊,“没想到会下雪。”
“嗨这孩子,说什么谢谢,”
郊区满是荒地,如今都披着银白色的奶霜,这辆绿色外壳色彩搭配堪称奇妙的公交行驶在白茫茫背景里,奇异地融入氛围。
“你贴了这么久传单,有没有人联系你啊?”
余照闻言揉揉自己的手指希望它快点缓过来,
“也有,”
她顺着公交的前挡风玻璃望出去自嘲地笑笑,“但都是骗子,想骗钱的。”
“唉...”大叔叹了口气,“你说也怪我们穷,那时候安个监控多好,现在倒是有了,有什么用啊马后炮。”
余照低头,表情落寞。
司机面朝前面的路专心开车,已经到了下一站,站牌附近空无一人,他便干脆不停车直接往前开,在这间隙抽空看了一眼余照,发现她看起来很难受,便宽慰她,
“你看我,不会说话,你别放在心上。”
他利落地打方向盘转弯,“叔相信你,这么好的姑娘,你老公得多傻才扔下你跑这跳江来啊,所以我信你,他肯定不是自愿的。”
“谢谢。”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