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心澄看着它，像看到了一个熟人。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先说了一句：“他穿了黑色毛衣。”
安贞明闻言立马看了她一眼。
周心澄察觉到他视线，也回望了过去：
“我一直觉得黑色毛衣不好打理，比如说，它很容易沾灰，起球也很显眼，我看到总是很不舒服。
我昨晚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一下就注意到他毛衣领子起了球，而今天上门的那个人毛衣起球位置也是一样的，这代表同一个人还在穿着同一件毛衣。”
周心澄又看回那根头发：“所以，我有想要寻找是否残留物证的想法，虽然我知道，只要你们抓捕了他，也许事实真相就很直接了，不需要我多此一举。
但是，当他问我是否认识1301住的女人的时候，我想我终于知道他犯罪的对象是谁了，我只是一天没见到她，总得为她做点什么吧。”
周心澄想起了对方的一头红发。
那个女人曾说：“女人在外不泼辣一点，是个人都敢欺负你啦！你看我”，她甩了甩自己的卷发，张扬地笑着，“就不好惹。”
那个男人说出1301的时候，周心澄突然知道了为什么她家今天的地板比往常更凉。
1301的女人不会亏待自己，她也开了暖气，还是被周心澄评价为有钱不怕耗能的开法。
因为她设置了白天的自动定时开启，而她睡觉前不喜欢太热，她会手动关掉。
现在看来，如果昨晚因为某种情况，女人关掉暖气的时间提前了，今天周心澄家的温度确实也会随之和以往有所区别。
对话间，周心澄的心已经越来越沉，因为这个男人在她的伪装下认定她没有威胁，反而只能说明一个事实。
那就是他认为他做的事不会被人知道了。
反过来讲，这代表了事实既定。
昨晚的1301，因为暖气的存在，男人不会穿遇到周心澄时的外衣，那么剩下的就是毛衣。
但还有一种可能，周心澄想着，1301暖气关闭是女人睡觉的标志，那也许光看毛衣的话她并不会有收获。
但是人做事最多的位置是双手。
周心澄在扮演犹豫、胆小的人，低头是再合理不过的事。
她真的在男人不合身的制服袖子下，看到了一截红色的发茬。
而这时对方要走了。
周心澄抓住了他的手。
她放下了代表隔绝危险的门链，为了更好地发力。
她忍着恶心，触碰着对方。
恶心到她憋住气，脸红红地说着欺骗的话。
她顺着他的手腕摸去。
男人升起性冲动的时候，她捏住了受害者给她留下的证据。
她终于听到耳机里传来的扣扣扣三声，前几次是两声，代表还在路上。而这次，是行动已经准备好的象征。
她知道安贞明和她一样是谨慎的人，以防任何意外，她们并没有通过语言对话，只是用了这样微弱的敲击声。
所以她一下放开了抓着对方的手，一刻也不想停留。
她摸过很多冰冷的尸体，却没有像这样摸活人般反胃。
有的人明明身体是热的，为什么心那么冷？
她曾经的职业决定了很多人必须对她坦诚相待——
她从坦荡的胸膛里拿出过人心，触碰过人心，可就是这样……
她才知道，她看过人心，却仍然看不透人心。
她重新挂好门链，后退回屋内。
她抱起乐乐，掩盖着自己捏住头发的手指，也汲取着乐乐的温暖。
她看到对方再次看向她们的眼神，她看过太多罪犯，她知道那种典型的Incel是什么样的眼神。
她一下关上门，退回玄关，看着单元楼对话屏幕，突然很想喘气，什么话也没说。
她听到耳机里安贞明问她：“人抓到了，你没事吧？”
周心澄终于放下一直用力握着电锯的右手，肌肉酸胀。
她看向左手指间的头发，眼睛也跟着酸胀起来。
乐乐似乎发现了什么，哒哒哒跑开叼来了玩具，试图让她开心。
周心澄看到乐乐叼来的草莓熊，酸胀的眼眶终于觉得累而放松了。
“我有一个妹妹，就喜欢草莓熊，咱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可爱在哪。”
“你家乐乐喜欢，我这还有好多，送她了。嗨……你也知道，我妹不想理我也嫌弃我的东西了。”
“乐乐！玩了我给你的玩具，还敢用屁股对着我？你知不知道小狗狗天生就是要被姨姨亲亲的啊……”
周心澄在模糊的视线里，找到家里尚存的证物袋，放进了那根红色卷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