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林又跑路了。”
尤敏佳在下午四点过三分发来这么条信息。
那会罗英树正在陪孙渔试婚纱,轮着一件月白色抹胸半鱼尾长托,上身刺绣下身嵌钻,裙摆能拖到八乡姥姥家,要多浮夸有多浮夸。
孙渔站贵宾室试衣间的小高台上前后左右转圈看,细不伶仃的手指叉腰间,罗英树屏气凝神一声不吭,生怕她又哪里不满意。
看见消息已经是两小时以后的事,罗英树本意是给家里打个电话说晚上不回去吃饭,尤敏佳那短短六个字迅速跳进她眼皮底下,简直像柄棒槌,重重朝罗英树兜头来了那么一下,马上砸得人神志不清。
她两眼一黑,手臂往后扶到软皮沙发,正好倒了进去。头顶的高档复层水晶吊灯亮着,明晃晃的,罗英树觉得像她死前才配看的走马灯。
“走吧,我看今天这批也不咋地。”孙渔这时候动作倒快了,换过衣服踩着小羊皮噔噔走出来,“你也不用送我,我让老唐开车过来,上个月定的餐厅今天给放号了,就在这附近。”
罗英树强打起精神应一声,大脑飞速运转起来,琢磨该怎么拖时间给唐林擦屁股。孙渔细眉一挑眼皮一压,“你干吗?吃什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还是送一下吧,别什么都带唐林呀。”罗英树咧开嘴作出个快乐的笑,“咱老同学多久没见了,这不得好好搓一顿聊聊八卦?”
孙渔半信半疑,“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那是太高兴了。”罗英树把胳膊塞进孙渔肘间,极力营造一副姐俩好的氛围,“见到你我忘乎所以胡说八道呢,这会才缓过劲来。”
孙渔太好骗,嘴角眉梢扬起来又被她压下去,轻飘飘斜罗英树一眼,有点沾沾自喜的样子努努嘴,“行吧,唉我真服了你。”
我还服了唐林呢。罗英树躲她背后面如土色,默不作声在心里怒喝。
电梯下了底层,前台柜员提着两只高档礼品袋迎上来,毕恭毕敬微笑一垂头,“孙小姐,这是店长准备的小礼物,叮嘱了一定得交到您手上。”
孙渔清咳一声,罗英树本来没反应过来,孙渔用手肘捅捅她,罗英树立马吆喝着上前接过那两只没什么分量的礼品袋,朝柜员露出个呲牙笑,“谢谢咱店长。”
这都是为了钱,罗英树咬牙闭眼,想想孙渔那没个底的钱兜子,什么都好说。
有惊无险走到路口,罗英树正偷偷摸摸给尤敏佳发消息掌握最新战况,孙渔的小方跟往砖道上一跺,摸了手机出来又说要给唐林打电话。
“打他干嘛呀?”罗英树着急忙慌收了手机扯她胳膊,孙渔被扯得一愣,“我问问他那定做的西服试上身怎么样…”
话说一半她才反应过来,把罗英树别过去,“我给我对象打电话你还叫上了,一边去。”
“别呀,”罗英树满嘴没边乱扯,“你看,上大学那会儿咱俩不好是不是因为你老忙着谈恋爱?是不是因为唐林?你还说我不爱搭理你,现在我愿意和你多呆会,你非得给他打电话干嘛呢?”
孙渔给她这套不成逻辑的逻辑唬住,稀里糊涂点了头,说,那不打就不打呗。
“你倒还跟我急上了。”孙渔嘟囔着把手机塞回她那只棕金色小牛皮包里。
我要不跟你急,你一会就得跟我急。罗英树搁肚里头大发牢骚,从唐林骂到尤敏佳,让她非得贪这两口子袋里那点钱,银子没到手屁事一大堆。
“罗英树!”大老远不知道哪里传来喊声,罗英树勾着孙渔前前后后探头看,总算在道口路灯底下看见人头和胳膊,“来我这儿。”
程美年估计也被折磨得够呛,今早打照面时一看就精心打理过的头发这会又乱蓬蓬卷起来了。
罗英树担心他那里又来个噩耗,把孙渔放大树底下自己过去探探情况,一步三回头生怕她偷摸给逃跑新郎打电话。
“怎么样?”最后一段路罗英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驾驶位车窗那儿,扒住他搭窗口的手臂,“找着没?”
程美年拧着眉毛喊疼,“能不能注意点力度,我没给唐林吓死也能给你掐死。”
“这意思是找着了呗?”罗英树撒开他,重重抚了抚心口。
“找着了,”程美年抽回手转转手腕,“大艺术家跑街心公园躲清静呢。”
“我和尤姐三金在那头狂找,腿都快跑断,电话拨到冒烟,天快暗了人家打过来说,行,今天到这儿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他把唐林的腔调学了个七八成,还没到顶就已经够贱的了。
罗英树磨着后槽牙往车门底下轻踹一脚,“真想抽那孙子。”
大金主,大金主,她闭眼默念。
程美年捂她嘴,“你搁梦里想怎么抽就怎么抽,到人家跟前还得点头哈腰样样说好。”
唐林逃跑警报解除,程美年问她打算怎么着,罗英树招手把孙渔喊过来,说要把她送到唐林的画廊那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