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他真的莫死?”
对面的佟湘玉比我想象中要镇定许多,她看上去对这位未婚夫婿感情也不深,虽然脸上瞬间涌出失落之色,还是很快打点精神,微微冷笑:“他们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不懂。只是他假死非得挑这个时间点,事先一个招呼也不打,我还能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是他瞧不上我也算了,咋敢瞧不上额爹,瞧不上龙门镖局?”
龙门镖局和衡山派,很难说这两家结亲算哪一方高攀,只是现在结亲变结仇了,我手里拿着那封退婚书,觉得就算给了她这个处境也挺尴尬,要么是望门寡,要么是成亲前被退婚,怎么着都有损名声。
佟湘玉头上还簪了白花,想是听了来投奔的小姑子的话,自发为夫君守丧。我心里同情,压低声音委婉劝说:“为这么个人伤心不值得。回家去吧,你还会有新的好姻缘的。”
“回家?”佟湘玉一笑,抬手抚鬓边颤颤巍巍的白花,眼中凝出坚而冷的光采,“成了婚的人了,还回什么家?我只当莫小宝死了,怎么也得为他守个一年半载。这么着急回去再嫁人,我们家名声咋办?”
我心中纳罕,以龙门镖局在江湖中的地位,纵使爱女再嫁,也掀不起什么风言风语。只是看佟湘玉神色,似乎倒是她自己情愿留在这儿,还不及深思,双手已被人挽住,一抬头,正对上佟湘玉情深意切的一双眼。
“咱们俩无亲无故,小黄兄弟却愿意为我跑这一趟,这个恩情我佟湘玉记在心里了,以后我就把你当亲弟弟,遇见事儿了,一定告诉我,我倾家荡产也得还你这份情!”
一番话佟湘玉说得是逸兴遄飞,我听得高兴,也握紧她的手,豪迈道:“好!自此我行走江湖,也多了一位异父异母的亲姐!只是我也不过是打抱不平,叫你一说,搞得我贪图你身家似的。俗了,不好!以后不准再提!”
佟湘玉唇边扬笑,整个人风韵十足:“好,额都听你的。”
又顺着我的手腕捏了捏,担忧道:“方才我就想说了,你走了连十天都不到,怎么脸上变了模样呢?人见着也瘦了,路上是遇见啥事儿了?”
好在这个问题我已事先做过排演。我如今这副尊容,已和原本的相貌不怎么像了。按白展堂的话说,之前一见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如今看起来倒有些意气风发的青年模样了。如果靠这张脸要饭,勉强也能凑个三菜一汤。
因此我故意嘻嘻一笑,歪过脸顶了顶腮帮:“瘦了么?你不知道,我在家可圆润了,我头一回出门,外头的饭吃不习惯,一天能掉四两。连白展堂都说我瘦得一天一个模样呢。”
佟湘玉亲和而无奈地一笑:“可不敢再瘦了,这个模样刚好,不知多招小姑娘喜欢。”
边说,边手上剥干果给我吃,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之后的规划:她打算把这家客栈盘下来,身上钱是够了,只差几个得用的人手。我想我大概要在这里多待几天,自告奋勇说能帮她几天工,被她含笑拧了一把腮肉,差点把面具掐皱:“乖得很,比我那两个瓜弟弟强多咧。不用担心,你帮工,我给你发三倍的工钱。总归有你在,我心里安生多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信重我,感觉不可谓不好。我干脆回屋,换了身新衣服,开开心心出门逛街。
薛玉的眼光很好,两件衣裳都很好看,其中一件太师青斜纹短打,下面搭一条颜色雪亮的白裤子,连腰巾也配好了。我便换了这套更利索的,换完以后揽镜自顾,绿色照得一张脸透明透亮,白裤子显出腿额外的细长。我一下笑起来,觉得自己仿佛名门正派才放出来历练的小弟子,俊得不得了。
穿新衣服总让人心情舒畅,何况我头一次这样打扮,觉得十分适配我如今昂扬的精神状态,简直是三春盛景尽在一身。出门以后看见什么都想买,最后觉得不如优先照顾自家生意,在街上站着认了认招牌,选中一家首饰店,进去挑选起来。
这里面东西自然不如京里琳琅满目,但我还是一眼相中一块芙蓉玉坠,掌柜要价二百两,我毫不犹豫,直接付了账,等出了门,才不解地皱紧了眉。
刚才那家店,掌柜的态度极好,但也是肉眼可见乏人问津。这家镇上袁荣的产业不多,不过三四家,规模都不算大,但无论掌柜经营态度怎么样,店内产品是什么,都生意奇差。再加上陕西这边货仓频繁失火,真是想想都是一脑袋麻烦...
我越想越觉得嘴里发苦,因为我从来也不擅长查案。这么烦恼了一会儿,转过街角,忽然撞上一片夺目的艳丽红锦。
是一大捧开得旺盛的杜鹃花,灼烈得将整条街都点亮了。花主人是个年轻小哥,对着满满一篓花垂头丧气。如今正是杜鹃的季节,我不由意动,主动走过去询价:“好漂亮的杜鹃,是要送到哪家花店去?好不好饶我一束呢?我可以多付银子给你。”
小哥有些吃惊,但看我出言夸赞,还是第一反应露出一个自豪的笑容,笑完又有些局促,吞吞吐吐地解释:“这花儿不是送到店里去,是镇上新搬来的大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