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去年六月份的事情了。
为了铲除江湖上声势渐盛的杀手组织青衣楼,六扇门指挥使率领十道总捕开了大大小小不下十几场会议,在一干智囊团纷纷献谋献策之后,艰难地整合出了一个相当简单、却又十分行之有效的策划。
纠集人手,分点攻破。
当然,这种高层会议,作为一个考入六扇门刚满一年时间且没有品级的小捕快,郭芙蓉是不配参与其中的。但架不住十道总捕都跟她那位前六扇门总指挥使的老父亲交情甚笃,所以她顺理成章地从一群大人物嘴里得知了这个让她心潮澎湃的消息,想了想,没敢直接找老父亲提,而是先去找大师兄报名。
夙风前年刚提的刑部司长,因为六扇门背靠三法司,所以也很肯卖刑部一个面子。郭芙蓉虽然日常怵她师兄怵得不敢往他跟前凑,但一旦那颗急于建功立业的心被激发,也不管不顾地直接找上门了:“师哥,剿灭青衣楼的行动,我也想去。”
快要进入夏天了,全国各地的风化案都捡着这个时间段高发,夙风也忙得要飞起来了,谁见都虎着一张脸,轮到小师妹这儿,好歹顾着十几年同门情义,把人给放进来了,脸上刚要有点儿好颜色,一听这话,直接又撂下了:“一天天的,你能不能想点儿实际的事情?”
郭芙蓉虽然做好了受打击的准备,还是冷不丁被这话给激住了,僵着脸,看上去差点儿就要闹起来了:“怎么不实际?我不是六扇门的一员?为什么不叫我去?”
夙风微微吁出一口气,疲倦地抵住了眉心:“当初入门考试你不背手册的么?第一条就写着要时刻遵从上司的调度,你说哪一个上司提出要调你去支援了?”
郭芙蓉一下蔫住了,抿唇站了一会儿,才抬起两只微红的大眼睛,嗓子里哽出哭腔:“可是师哥,我当捕快不是为了整天在衙门里头写公文的。我不想这样混日子,爹爹说了,两年之内当不上捕头,他就把我抓回去成亲,我不想这样…”
这一招很无赖。她实在太知道自己长得好看,长睫毛底下蓄出两汪盈盈的泪花,连叱咤黑白两道的郭巨侠都几次败下阵来。夙风也不能例外,脸色稍显缓和,语气里的烦躁却不见得好转:“你的武功虽然算有所小成,但毕竟还有隐患。就算我替你说了情,师父师娘怎么放心得下?更不论你往日里怎么争荣夸耀,这种时候硬要去添乱,你便是这样当差的?”
郭芙蓉不说话了,幽怨地在他跟前磨蹭了会儿,还是走了,出去的时候还不忘隔着门,哀哀地叫“师哥”。
门的那一侧毫无反应。
郭芙蓉瞬间变脸,磨着后槽牙回了府上。因为眼中泪痕未干,还引一干师兄大惊小怪的关怀。
她谁也不想搭理,闷气地扑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咬着牙拼命憋回去,无比悲愤地泣诉,大不了再一次离家出走,这回天王老子来了我也绝不回家!
正当她气血上涌,决定三逃茅庐之际,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是为人憨厚,又总在关键时刻承受她暴风雨一般怒火的二师兄。
二师兄本身是带艺投师,在师门里年纪最大,小时候爹娘不在家,全靠大师兄二师兄两个人管教他们这帮不听话的小萝卜头。郭芙蓉对他还是有两分尊敬的,便抽抽鼻子,装作无事发生地给他让座:“你来干什么?我吩咐过小青,不让人敲门的。”
只是一开口还是难免委屈,干脆垮着脸,低下眼睛不看人。二师兄笑着揉了下她的头顶,柔和地道:“别气了小九,我来是告诉你一声,江南道总捕申请调动人手,指挥使打算把你拨过去。”
“真的!?”郭芙蓉惊喜交加,一下子没控制情绪,差点被桌子腿绊了个跟头,两眼亮晶晶地盯住了他,“真的呀?我能参与这次行动啦?”
二师兄有点儿替她心疼,隔着头发轻轻揉了揉她的耳郭以示抚慰,才柔声道:“只是除了你,指挥使还点名要你八师兄一起去。你知道的,他也刚考进六扇门没多久,指挥使蛮喜欢他,也有心让他沾点儿功绩。有他陪着你,师父师娘也多少安心一些。”
郭芙蓉的快乐当场消散一半,但是想想八师兄为人不过严肃一点儿,总比跟着大师兄出去公干强上许多,很快振作了精神,兴高采烈地置办起出远门的行李来。
唯有二师兄冷静地坐在床边,眼睛里浮起意味难明的光。
他马上就要三十岁了,比起最末几个小师弟师妹,几乎像是隔了一辈的人了。
他当初拜师的时候,岁数就已经不小了,根骨又不是绝佳,又有大师兄那么个无论长相、身世和资质都出类拔萃的典范在前面顶着,他实际最开始也对师父居然愿意收下他而感到糊涂。但好在他在人世间混迹久了,也很有自己的一套处世哲学。大师兄是过刚宜折的脾气,那他就顺应师父的期待,表现出一副憨厚老实的性情。
这么多年以来,他对外是一张温和却又密不透风的木盾,对内则是无微不至的大家长。他都快要习惯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