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薄珩折的梅枝,忘了扔掉。
宋泠然犹豫地瞧了手里的鲜艳梅枝一眼,将它扔在台阶上,一抬头就见薄珩立在不远处,身上的鹤羽大氅散发着清润的光泽,清姿俊逸如苍竹,身后仅跟着近侍观林。
薄珩盯着台阶上的梅枝,目光幽深几许,很快又恢复平静,朗然唤道:“宋女师。”
宋泠然身体一僵,若无其事地朝他走去,冷静道:“殿下怎在此处?”
“云三小姐借走了老师的马车,托学生捎老师回宫。”薄珩的视线仍未在梅枝上挪开,云淡风轻地问,“老师不喜梅花?”
宋泠然答:“梅性寒,乃孤高绝俗之花,我是俗人,故而更喜暖桃。”
薄珩不禁轻哂,她不喜性寒之物,却喜他这副与生俱来的冷淡性子?
只是,此种想法不必言明,他偏过身子,伸手相邀:“老师,回宫罢。”
马车穿过繁华街道,鸾铃叮叮咚咚地响,中间一方黑檀木的案几,将两人分开来坐,中间足可再容纳四人,宋泠然打定主意一路缄默,侧着白皙面颊盯着窗牖外的风景。
忽地,薄珩玉质般的嗓音响起:“长乐顽皮,永宁跋扈,老师若是不喜与她们来往,下次可借学生之故推脱,不必勉强应酬。”
他知宋泠然孤身在京,除却一重女师身份无所依傍,难免考虑诸多人情世故,但依今日的情况看,宋泠然比她们大了才不过一两岁,实在没必要敛着脾气,忍受她们骄纵和胡闹。
宋泠然却并不领情,合上窗牖,转头直视薄珩,美眸乌黑澄澈,问:“今日之事始于飞星,殿下为何将飞星送给郡主?”
“不可么?”薄珩淡然反问,“宋女师师很在意飞星?”
宋泠然神情有点倔,语气却平静:“飞星是殿下的爱琴,难得弹得顺手,郡主若喜琴,实不如送纤云。”
薄珩好笑道:“宋女师的意思是,孤赠予你的东西,可以不问自取,再转赠给他人?”
宋泠然道:“殿下明知我有焦尾,不常用纤云,并不会在意它。”
薄珩却问:“赠飞星或是赠纤云,有甚么不一样么?”
没有。
宋泠然心一沉。
在薄珩的眼里,飞星与纤云的确没什么不一样,它们出自同一个琴匠之手,用的相同的制材,是她自尊心受损,才会对此耿耿于怀。
是她……宁愿薄珩将纤云送出去,进一步的拒绝她,也不愿他的一举一动里,藏有嫌弃的意思。
又是长长的沉寂,车外马蹄声哒哒哒地入耳,似乎连街道的喧闹声都变小了起来。
薄珩怅然一叹:“宋女师,孤无意折辱于你,但孤的确想不明白何处乱你芳心,唯怨长琴,只怨长琴,无意招人恼,教人错衷情。”
宋泠然蓦然麻木,倦声道:“不论殿下信与不信,我不曾想过纠缠殿下……”
“嗯。”薄珩丝毫不疑,“孤赠长乐飞星,女师掷孤香梅,扯平了。”
余下路程二人再无半句话,就如此沉默进了皇宫,马车临时停在宫道岔口上,薄珩从马车上下来,准备命观林送宋泠然回瑶音阁。
宋泠然拒了薄珩的好意,亦提裙从车内走下,抿了抿红唇,问:“明日殿下是否有空学琴?”
薄珩浅笑:“老师有心教,孤自有心学,琴海无涯,既学既勤。”
宋泠然明了,孤身回到瑶音阁,令明秀不必传唤午膳,提笔将新作曲子的曲谱写了下来。
-
次日,春光明媚,鸟语花香。宋泠然难得早起,派人将昨日定稿的曲谱送到乾极院,交给李哲。
明秀委实惊奇,打听了一下昨日的事,才知李哲有意为宋泠然的新曲填词,调笑道:“李五公子颇有才华,说不准宋女师的曲配上李五公子的词一朝扬名。”
宋泠然心如止水,对扬名毫无追求,她在意的是祖父宋吟之的点评,想了想,又抄了一份曲谱夹在家书里,寄到江南去。
入宫三年,这是她作的第三首曲子,前面两首均被宋吟之嫌弃意境过于直白,韵味稍有欠缺,不知道这首又会有什么毛病。
明秀给宋泠然梳妆打扮,挽了个漂亮的垂髻,簪了支梅花式样的步摇以作点缀。
宋泠然左看右看,蹙眉问:“簪子有其他式样的么?”
“宋女师不喜梅花?”明秀翻了遍妆奁才回,“首饰是太子殿下派人送来的,似乎……没有其他式样。”
宋泠然不由恼诽:“……梅痴!”
明秀“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揶揄道:“宫里人都知太子殿下喜爱梅花,连御务府给太子殿下制的茶具都叫‘洗梅痕’,太子殿下可不就是梅痴么?!”
宋泠然顿时无语凝噎,无力摆了摆手,“罢了。”
谁让她孤身在宫,用的都是薄珩送来的东西。
练完琴,至未时,宋泠然要去长春殿授课,换了身淡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