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男人顿时僵住了。
他顺着妹妹的视线低下头，发现他的双足果然和跪下的骆驼一起，缓慢地往沙地里沉去，越动反而下陷得越快。
男人更不敢动了。他僵着脸任骆驼吐了他一身，骚臭的气味在空气里热烘烘地弥漫着。
坐在后面的小孩见势不对，突然哇一声哭了。
“琉克茜，别哭，你一哭骆驼都开始慌了！”满面病容的年轻母亲一边安慰孩子，一边转身看后几头骆驼，“会有办法的……”
·
所有的骆驼都陷进了流沙之中。
阿莎丝知道一些对付这种状况的办法，但显而易见的是，没有外援，他们就没法获救。
她只能先哄睡了孩子，尽力让骆驼不要乱动，以此延缓下沉——
但这些并不能让他们逃出生天，只是让他们在死亡面前，获得了喘息的时间而已，他们依旧是在等死。
如果会有谁来救他们就好了。她闭上眼睛想。
但是……
·
天色稍稍转冷时，灰色的猛禽回来了。
“鸟叫……”被黄沙淹没了半身的男人睁开眼，浑身一激灵，看着空中自家从小养到大的猎鹰，激动地喊了起来，“阿莎丝，你快看，是拉达回来了！去，去，乖鸟儿，别落地上，不然你也得遭殃……阿莎丝！”
女人比他更早注意到灰鹰的归来。
看着沉睡的女儿和哥哥满怀希望的笑容，她咬了咬牙，突然抽出腰际的鞭子，凶狠地往空中抽去。
“拉达，走！别回来了！”她神色坚决地甩动了鞭子，“走啊！”
“阿莎丝，你疯了！”男人大惊失色，“拉达，别听她的，去找人救我们……”
阿莎丝喘气：“没有人……”
男人打断了她：“拉达，找——”
“——我说，没有人了！”年轻女人猛地拔高了声音，“哥，你清醒点，马什堪也好，恩鲁克也好，恩尔也好，早就全都空了！人全死了！没人能救我们！”
“说不定会有奇迹呢！”男人嘶吼，“说不定神会发发慈悲可怜我们——”
“也没有神！”女人凛然直视着他，平日里温柔的棕色眼睛像一把刀，“马什堪的土地为什么长不出粮，河水为什么干涸，泉水为什么变苦，我们为什么要背井离乡，你不知道吗！这片土地上死得就剩下我们仨了！没有谁能救我们！”
“阿莎丝……！”男人被刺得目眦欲裂，嘴唇颤抖两下，侧过脸去，说不出话来了。
他知道妹妹说的是对的。
几年前，他们跟着别人去那边搜罗过物资，那几个城市早就空了。
至于神明……那种东西，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吧？
反正自他们有记忆起，能看见的就只有破败的雕像。
再怎么献上供品也得不到回应，渐渐的，也就没有人拿珍贵的粮食去上供了。
只是这片土地真的不太适合人类生存了。泉水有毒，寸草不生，所以人们才一批批地要往外逃。
可是再往外走全是沙漠。往哪走都是沙漠……
“走啊，拉达！好孩子！走！”女人依旧在驱逐灰鹰，温柔的音色变得撕裂而尖锐，长鞭在空中甩出了飒飒的破空声，“我们是走不出这鬼地方了，但你可以。找个好地方繁衍生息吧，再也别回来了！”
“阿妈？”好不容易哭累睡着的小琉克茜被吵醒了。
这孩子还未从方才的美梦中抽离，只知道肿着双眼，茫然地望着母亲和舅舅模糊的侧脸，和不断试图靠近的灰鹰。
灰鹰躲闪着女主人的鞭子，在半空中盘旋了一会，委屈地叫了两声，突然往驼队来时的西北方冲去！
“拉达！不要回马什堪！去喀多利拉啊！”
灰鹰速度极快，女主人急切的呼声被它快速甩在身后；名叫马什堪的空城也被甩下后，它又路过了数座死城，终于在最残旧的一座停了下来，冲进神庙，落到了残破的灰白神像前，在被阳光照成了金色的翻飞尘粒中，祈求般哀哀叫了几声。
见毫无回应，它又急切地飞出庙宇，振翼直往天空而去，然后咚一声撞到了无形无色的屏障上，一道微光在空中闪过。
是神迹！
灰鹰一愣，突然疯一样往上撞个不停！
劈咔！白光闪过，一道裂纹出现，精悍的猛禽失去了意识。
它自高空而落，流星般坠下，像个死物般撞向了神殿顶部残破的双头鹰像——
“可不要死在这里啊。真是的，上岗第一天就遇到这事儿……”
在鲜血四溅的前一刻，这鸟儿突然弹了起来，像朵轻柔的棉花似的悬浮在空中。伴随着少女清亮的抱怨声，它向上升起，溶化般穿过了透明的屏障，啪嗒一声掉到了连绵的碧草上，还僵直地滚了两滚，撞到了一双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