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八是放榜日。贡院前热闹非凡。一众士子、家仆云集,只想第一时间瞧瞧,自个,或是自家主子有无登榜,成为天子门生。
王市杭得了会试的头名,在追赶时熹“连中三元”的路上又迈近一步。薛友香的名字也在榜上,位于第一十三名,只要殿试不出大的纰漏,当能得一个进士及第。
时临安略略知晓这二人的成绩,随后,一面投入殿试的准备,一面应付袁氏一党冷不丁冒出的攻讦。
她也是服气,这一年来,袁氏一党屡屡受挫,接连损失了如谭子建、余传贞这般的大员,可人家绝不气馁,各类小动作层出不穷,叫人防不胜防。
这不,他们又瞧上了一年前在锦江府试行的新政。
二月底,三月初头,正是明前的头茬新茶上市的时节。
据石磊的密信来报,胡博旭不想叫偷种的几百亩茶地打水漂,于是,在时临安召开发布会,公布“改茶为粮”的配套措施后,他并未拔了茶苗,反是雇人偷偷看管,只待春茶上市时,钻个空子,将新茶卖于茶榷,或是偷偷地散卖给锦江府中的茶寮。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正如封栗所说,锦江府春寒甚重。
叫人难料的是,今年的春寒尤甚。
胡博旭并未被提醒,龙井最怕一道倒春寒,自然,他也未做任何防备。没几日,胡博旭的百亩茶园叫一场春雪冻去了七七八八。他赶到了园中,对着满园焦红的叶片,急得大拍腿股。
还是一旁的管家冷静。“老爷,咱这儿与峨眉岭相距不过几十里。没道理咱们的茶苗被冻坏了,他们的却完好。”
胡博旭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他略一思量,叫过家人去了一趟峨眉岭。听家人回禀,峨眉岭亦是满山的春雪,白皑皑一片。他冷哼一声,终于将此事写作一封密信,递给了远在金陵的叶澍之。
他不好过,林右右、封栗也一个都别想好过!
叶澍之拿了这一封密信,自然与袁文翀这样那样的一番商议。
没几日,与傅玉书闲来斗棋的晋帝便得知了这一消息——实施新政的低因年,峨眉岭便糟了天灾,难保会有人以此为噱头,诋毁新政呢。
而蕴在他的话中,他却未说出是,或许,天灾正预示着,傅玉璋主导的新政确有缺陷,可他为了通过新政获取傅承临的信任,偏偏瞒下此事。
帝王最怕的是甚?是底下之人的欺瞒。
傅承临又是多疑之君的翘楚。
傅玉书见傅承临陷入沉思,暗中扯了扯嘴角。傅玉璋不是很能吗?他接得住这眼药吗?
次日的天禄阁小朝会,议罢几日后的殿试题目,傅承临话锋一转,问起锦江府的新政来。
“九琢,临安府的新茶已呈上来,不知锦江府的新茶怎样了?”傅承临看似不经意地瞟了傅玉璋一眼,暗中却细细盯着他的反应。
却见傅玉璋毫无惊慌,平淡答道:“回禀父皇,怕是还在路上,儿臣尚未收到锦江府呈上来的新茶。”
“是尚未收到,还是再收不到了?”傅玉书笑着补刀,说道,“太子殿下莫要说错了。”
“豫王是何意思?”
傅玉书便将锦江府遇到倒春寒,一应作物被冻坏的消息告知大伙。自然,他瞒下了胡博旭偷种茶树的前情,只说是偶然得知。
听了这消息,傅玉璋依旧半分不慌张,他“哦”了一声,“那便再等几日。”他平静道。
傅玉璋平静得过分,傅玉书不免暗生警惕。他加派人手盯着东宫,若傅玉璋拿江南的龙井抵上,冒充锦江府来的新茶,他定能第一时间发现。
不料,一直到三月初一殿试那日,东宫依旧毫无动静。
殿试的卷子不再封名,这不,傅承临拿了王市杭的卷子与一位庐州府士子的卷子,难以决定点谁为头名。
有了傅玉璋的铺垫,贺淞文已然知晓,王市杭是袁氏一党的棋子。庐州府士子出自何氏门下,自是东宫这头的人。
贺淞文与叶澍之各为其主,各自站在两位士子后头摇旗呐喊。
最后,还是贺淞文老辣,他低低地说了一句,“陛下,王市杭是青州府人士,已得了解元、会元…”
也不知这一句话的机锋在何处,总之,傅承临思虑片刻,钦点了庐州府的士子为状元。
传胪大典后,一甲三人簪红花,打马夸街。王市杭虽较时熹的“三元及第”逊色一分,可他依旧是朗朗的弱冠探花,一张俊逸的面容引来无数年轻的、不年轻的娘子投掷鲜花或是锦帕。
一时间,再无人讨论厌世得出尘的东宫,亦无人关注慷慨、温润如玉的“小孟尝”傅玉书,就连一众秦淮河娘子的密友“兰生公子”江正道都失了色彩。
王市杭成为金陵城中众多春闺的梦里人。
只是,这春闺梦里人尚未当满一日,小娘子们便迎来心碎的消息。
稍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