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认真。一来是此前听惯了狗屁倒灶的“新政”,叶澍之提出的“峨眉岭试种茶树”难得听着靠谱——它既可行,也有利;二来是傅承临上心,作为打工人的他们自然要做好捧哏——没瞧见他老人家眼热得坐不住,恨不能立时飞到峨眉岭,瞧一瞧这地界是否真如叶澍之所说。
只有傅玉璋袖手站着,一脸沉静。
倒不是他看不上这一条新政,只是,前世的经历告诉他,叶澍之在撒谎,因为——
这一条疏既非叶澍之想出,也绝非袁文翀开了天眼,意外得知峨眉岭这一所在。
它真正的提出者是锦江府知府林右右,一位名字出奇,但性格比名字更出奇的老儒生。
前世,袁氏一党也如今日一般,不知廉耻地将林右右呈上的法子据为己有。
然而,施政之时,他们又露出短视、贪婪的一面。为尽可能攫取互市之利,袁氏一党将种植茶树的范围扩大至整个锦江府。
起先,因贩卖茶叶获利更多,试种的百姓交口称赞。他们甚至为叶澍之上了一道万民书,叫他凭借此事升任户部尚书。
其他人见了好处,便一窝蜂地效仿。无数农人铲除田中禾稻,换种了茶树。没过几年,偌大的锦江府,数千年来的西南鱼米之地,十户人家竟鲜有一户再种禾稻。
几年后,因供给过多,互市的茶叶价格愈低,一户佃农一年辛劳,所得甚至不抵田资。更不妙的是,那一年,契丹来犯,西北边境告急,朝廷参照往常,诏令锦江府调粮。
然而,此时的锦江府却已无粮可调。
这时,袁氏一党又将新政的“功劳”还给了林右右。叶澍之奏称“林右右老朽昏聩,施政不当,致使贻误战机。”
林右右气得吐出一汪鲜血,倒在任上。
眼下,傅玉璋再不是端坐东宫,冷眼旁观的“文青太子”,他既决心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便要如救下何文镜一般,保下林右右这样的实干之才。
叶澍之啰嗦了一大通,终于停出一个气口。
傅玉璋一振衣袖,“陛下,”他笑道,“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几日前,臣见了锦江府知府林右右所呈的一份奏章,其中所述,倒是与叶侍郎说的有九分相似。”
叶澍之面上的笑意一顿。他心中一紧,傅玉璋如何得知林右右的奏章?
“想来,峨眉岭确实是好地方,千里之外的袁尚书与叶侍郎竟都知晓了它的声名。”傅玉璋轻抬右手,唤时临安上前,“中庶子。”
听到前头,时临安已然明白傅玉璋叫她取来奏章的用意。此时,傅玉璋唤她,她便不曾吃惊,反是从容接戏。
只见她双手捧着一本锦面奏章,快步前趋,“陛下,”她将奏章交予殿前太监,“此乃林右右所呈奏章。”
话至此处,不论是丹樨之上的傅承临,或是殿中众臣,俱已知晓,叶澍之的一通陈词怕是占了林右右的功劳。
然,台上的戏文既已开场,即便有了疵处,台上的众人也需默契、体面地遮掩下去。或许,这就叫“政客的自我修养”。
其中,最为体面的,当属当代“小孟尝”——豫王傅玉书。
傅玉书八面玲珑,只要他愿意,他可不叫任何人落了面子。
只听他道:“二哥说得不错,”他前趋一步,与傅玉璋站了并肩,“月前,袁尚书的一位学生来看他——正是太康十六年的进士,如今的锦江府学政,是他提起了峨眉岭。袁尚书听了,很有兴趣,便告知叶侍郎,叶侍郎做了一番考察,这才有了今日这份新政的建议。”
“一者是锦江府知府,一者是锦江府学政,两人俱在当地,因知晓峨眉岭的妙处,故向朝廷举荐,一时有些重了。儿臣以为,好锣总有众人敲,这也无甚要紧。”
“不过…”傅玉书沉吟片刻,突然转了话题,问道,“归档在门下省的奏章,二哥是何时取来看的?”
前日,时临安领教了袁贵妃的厉害;今日,她又见到傅玉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上一招,傅玉璋出其不意,打破袁氏一党将新政占为己有的筹谋,致使他们陷入被动。下一式,傅玉书从容接招,用一个锦江府学政解了叶澍之“抄袭”之嫌。同时,他转守为攻,攀扯旁枝,直指傅玉璋心怀叵测——
门下省侍从天子左右,赞导众事,乃行使皇权的机要之处。一个储君将手伸到了门下省,他是想做什么?
时临安偷瞧了一眼晋帝,只见他面色微沉。
时临安心中一紧,这袁氏一党的“难缠”,真是一代胜过一代。
只是不知,傅玉璋将如何应对。
不想,傅玉璋既未惊惶,也不曾否认、掩饰,“陛下,我朝承前制,设门下省,立侍中,”他道,“臣不才,太康四年起忝列东宫。其后一十三年,兼门下侍中。”他停了停,看了一眼端坐丹樨之上的傅承临,片刻之后才接着道:“臣少时荒唐,不预政事。然,臣既为东宫,受黎庶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