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奶奶想和陈父提彦哥儿的事,但又不想直白地告诉他自己有事求他。
只让下人传话,告知陈父一声,下朝后来找她。
下人如实传了话,包括四姑奶奶那颐指气使的态度。
霍父说自己得空会过去,皱着眉头打发了。
一连三天,四姑奶奶都等不到陈父来见她,明白陈父因为陈母回娘家的事埋怨自己,连她的面都不想见了。
这几日,陈父为了避免外人非议,下朝后先回陈府换下官服才去黄家接人。
孙氏便是趁着这个机会把人拦了下来。
“大官人,不好了,婆母刚才晕过去了!”
这几日陈父本就煎熬,嘴皮上火起了热疮,一听这话,整个人头脑发晕,天旋地转仿佛也要昏过去的样子,“人晕过去找我有什么用?还不快去请郎中!”
孙氏怯怯弱弱地,话倒讲得利落,“你也知道婆母的脾性,她知道黄氏还在生她气,认为这次发病是老天替黄氏惩罚她,所以婆母不愿看郎中,我偷偷让下人给您传话,结果下人也是个靠不住的。”
这一通哭诉下来,不仅解释了四姑奶奶院里的下人为何每日传话,还不忘再给岌岌可危的夫妻关系撒把盐。
孙氏也在暗暗庆幸婆母的远见。
先前对长辈故意忽视,陈父本就不占理,如今他姑母又病重,一见面,病重的四姑奶奶还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陈父果然停下出府的脚步,揉着青筋乍起的额角勉强打起精神,安排管家再去请郎中,自己则是跟着孙氏去见他姑母,看他姑母的药盅里又煲了什么药。
前脚刚踏进四姑奶奶的院门,就听到身后的孙氏大声疾呼道:“婆母,大官人来看你了!”
“……”
陈父的脚步微不可查顿了一下,进院后扫了眼院中,只有零星几个下人伺候,孙氏又装模作样地说道自己和婆母来自山野乡村,用不着人侍候。
陈父难得地在心中腹诽两句,你们要是来自山野乡村,那其他地方岂不是要称为未被教化的蛮夷之地?
入了屋,就见四姑奶□□顶汗巾帕子面色苍白在床榻上呢喃着。
不管是否在装病,陈父半跪在病榻前,握上她瘦弱的手,“姑母,侄儿来看你了。”
“文昌,文昌……”
“姑母,是我。”
四姑奶奶缓缓睁开双眼,好似一个临死之人交代后事般嘱咐道:“文昌,我死了以后,就不要让月如怄气了,你把她接回来以后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陈父喘了一口粗气,只觉头更胀了,“姑母,郎中马上就到,您不会有事的。”
“当年的日子是真的苦啊。”四姑奶奶仿佛没听到这话,开始回忆往昔,“当年在祠堂见到你孤苦无依的样子,现在想来都心痛。”
“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就是当年力排众议供养你读书,能看到你成才,身居要位,我也死而无憾了。”
提及此事,陈父永远感激四姑奶奶的恩情,动容道:“姑母,你不会有事的,我还没好好孝敬您呢。”
姑侄两人忆往昔岁月,孙氏在后面急得双手缴烂了手帕。仗着陈父看不见她,大着胆子给四姑奶奶使眼色。
四姑奶奶瞥了眼孙氏,心道火候也差不多了,“这次来京都,本就是想着闭眼之前再见你一面,如今也没什么遗憾了。”
孙氏:“?”
“婆母,彦哥儿的事……”
“住嘴!你想我死也不得安宁吗?”
四姑奶奶语气很强硬,“病重”之下起不了身便拿头顶的帕子砸她。
孙氏往后蹭蹭退了两步,盯着。打在脚边的帕子,一时也分不出真假。
若非瞧见她婆母悄然给她使了个眼色,指不定当即闹起来。
孙氏了然,婆母定是临时改了主意。
“可怜的彦哥儿啊……”孙氏掏出帕子哭了起来,这哭声可比刚才拦陈父时哭得真切。
“彦哥儿怎么了?”陈父被突然的哭声一惊。
孙氏为自己的孩子委屈,“彦哥儿都二十露头了,连个正经的差事都没有,定好亲的姑娘因此也反悔退了亲,可怜的彦哥儿,夜夜孤枕难眠,天寒地冻地也无人提醒他加衣……”
陈父被她哭得头痛,孙氏口中的彦哥儿他清楚,也认识。
谁家还没几颗歹笋,偏偏他家特别多。
为了不被他们拖后腿,陈父安排的眼线整日盯着冒尖的笋头,还让当地官员不必看在他的面子上对犯事之人轻拿轻放。
但显然,当地官员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母有时还跟他打趣,他姑母家和陈父的本家分明是两窝歹笋,却把陈父养成了一颗好竹子。
彦哥儿夜夜孤枕难眠,陈父自然也知道原因,整日寻花问柳,一个枕头当然睡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