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景行带领慎法司的一队司吏随京中来的侍卫队一同护送颜美人启程上京。
途中景行数次劝说叶颜,无果。
有一日还想将她强行送走,叶颜胡乱比划——即便送走我,我自己还能跑回来,跑不回来我就吊死!
自此,景行未再劝她,连话也不跟她说了。
由于叶颜晕马车的老毛病又犯了,这几日走得极慢,宫里的侍卫连她一天吐几回、何时何地吐的都仔仔细细记录下来,回去好向上面交差——耽搁行程的是颜美人,可不关他们的事。
到了第十日,刚进幽州城,边关传来齐云大军压境的消息,让各城加固城池,调整部署严防以待。
碍于《止戈协议》,天下已和平百年,启国顾家一灭,各国虽蠢蠢欲动,却尚在观望之中,谁也不愿当出头鸟。
再者,筹备军需、部署作战计划也需要时间不是?
可这才多久,齐云发兵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若非轻率从事便是筹谋已久。
敌军来犯的消息一出,如同滴水掉入沸油,顿时炸开了锅,一时间人心惶惶。
周国朝廷近三十年来腐朽不堪,昏君无为,奸臣当道,户税一年比一年重,还时不时以各种名目添税,平民百姓的日子越过越艰苦。
有些地方的官兵压根不像官兵,倒像欺压平民的街痞流氓,当街吆喝打骂百姓不说,甚至找各种借端没收百姓财物,向商贩收取保护费。
各大国一直以来都在清扫江湖帮派这类私人聚集的势力,一经发现立即派军队将之镇压,通通下狱,情节严重者直接处死或流放。
周国倒好,一经发现,首先是问有无交税,人丁税、兵器税、营收税……总之只需依法纳税,不主动挑衅朝廷,不烧杀抢掠,这些江湖帮派爱咋咋滴。
来到周国,叶颜才发现这个世界也有“江湖”,还遇到过两伙帮派的帮众狭路相逢,因哪一方让路而大吵起来,最终齐刷刷亮出武器打算以武压人,结果通通被慎法司抓捕了。
那个举报群众正是叶颜,浔阳城内谁人不知连司长嫉恶如仇,在他的地盘上绝不允许黑势力存在!
至于别的城如何,叶颜就不得而知了,但仅从一个犯罪集团能猖獗十数载来看,周国朝廷的不作为属实令人齿寒。
如今一听齐云来攻,不少地方官兵想的要么是逃跑,要么是投降,就连官兵都没有保家卫国的觉悟,更遑论本就对朝廷抱有不满的平民百姓?
平民百姓估计还会拍手称快,巴不得早日成为齐云的子民。
因为周国近期多有传闻:齐皇内政修明、爱民如子,齐军优待俘虏、绝不滥杀他国百姓,齐云百姓生活富足安乐……
如叶颜这等聪明人一听便知——未及其身,先攻其心!
定有齐云细作在周国各城散布舆论,意在鼓吹归顺齐云的种种裨益,煽动百姓对周朝产生强烈不满,削减乃至瓦解官兵的斗志。
舆论散播得极快极广,待官府反应过来早已传到人尽皆知,此刻再来寻找源头禁止传播为时已晚。
打仗归打仗,叶颜一行人却不得不照旧上京,皇命难违呀。
又走了几日,坐了半个月马车的叶颜晕车症状终于有所好转。
然而景行依旧频频以颜美人晕车为由拖缓行程,叶颜猜测景行在暗暗盘算什么,不过景行仍在置气,对叶颜的疑问概不作答。
这一路时常听到战况,某某城已失守,某某城不战而降,地处边境的贺州已被拿下……
齐军兵分三路,半个月不到竟已拿下十城,可谓势如破竹。
不过边境失守也在大多数人意料之中,齐军之所以能一举拿下边境十城(其中四城齐军还未兵临城下便奉上了降书),只因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待周国反应过来,真正的战争才算开始。
听到“捷报”,叶颜幸灾乐祸,再走慢些,齐军打来,她就不用上京了!
同时也反应过来,合着景行打的是这主意。
然而,她太低估景行了!
又一日,下午日头正盛,一行人马走在官道上,景行再次谎称颜美人晕车,提出稍作歇息再启程。
大内侍卫们早已习以为常,即便心里有牢骚也不敢当面发出来,还必须对颜美人恭恭敬敬的。
恰好路边有片小树林,景行提议进林子里避避暑。
哪知一进林子,景行与十名司吏齐齐拔刀出鞘,杀了那队侍卫一个措手不及,分分钟解决掉对方。
旋即闷不作声清理现场,侍卫服、兵器、腰牌等物通通被他们收集起来,尸体的脸一概划花,确保看不出容貌。
术业有专攻,慎法司的人作起案来绝不可能留下分毫线索。
打仗时期有人身亡或失踪再正常不过,谁有那闲工夫去详查死者身份,那么多死人也查不过来。
日后朝廷发现侍卫失踪,即便有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