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顾府门外,大雨之中停着一辆马车。
“顾远之……”车厢里的小侯爷口中咀嚼着这三个字,唇角倏尔勾起一抹冷笑,“老何,你来猜猜,这个半夜拐走我家阿颜的梁上君子是何身份。”
人怎么就成了你家的?还有,人分明是自己跑的!
可老何也不敢在这当口往小侯爷怒火上浇油。
小侯爷不至于把老何怎么着,但小侯爷可能会拿姓顾的开刀。
昨晚若非老何死死拽住小侯爷不撒手,小侯爷早把顾府大门砸了。
压下满腹槽点,老何笑笑:“小侯爷心中早有答案,何须问老何。”
“好一个世无双公子!”小侯爷冷哼一声,“世人皆被他一副好皮囊迷了眼,却不知他还有一身上梁的好武艺!”
上梁这茬是过不去了吧?
老何还在思索该如何劝小侯爷别冲动行事,只见小侯爷忽而露出邪佞的坏笑,老何顿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小侯爷微眯起眼,如同盯上猎物的雪狐:“咱们把顾长卿在临江的消息卖给陈怀熠那狗皇帝如何?让陈皇室和顾家打起来,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请恕老何不想回答您的问题,您自行定夺便是。”老何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淡淡的。
但都用上“您”了,小侯爷哪还听不出老何动气了?拍着老何的肩膀嬉笑道:“玩笑话而已,不至于,不至于。”
老何狠狠剜了不正经的小侯爷一眼,还哼了一声。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我晓得的!”甭管比喻恰不恰当,意思表达到位就行,“天下太平顾家功不可没嘛,顾家全是大善人嘛,顾家势力不容小觑嘛,你看,这些道理我都懂!放心吧,我还不至于用这种不入流的损招阴顾家人。”
末了小侯爷假模假样叹口气,半真半假感慨:“顾家也不容易啊!”
“呵!”老何被他家戏精小侯爷气笑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望小侯爷切记。”
“记得记得,一定铭记于心。”小侯爷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连连点头。
“不过!”小侯爷话锋一转,“老何啊,以后你别在阿颜面前笑话我了,昨日害我差点下不来台。”
“是是是!”老何也摆出虚心受教的模样,“老何不该笑小侯爷信口开河——啊不,准确来说,是混淆视听,颠倒黑白。”
“我有那么差劲吗?!”小侯爷板起脸,表示不服。
“那倒不是,小侯爷在许多方面还是很杰出,不过……”
不过老何也说上来,说小侯爷“恶语伤人”吧,可伤的似乎又是该伤之人;说小侯爷“强人所难”吧,强的似乎也是该难之人。
小侯爷只是比一般人更心直口快,更敢说敢做。
“饱读圣贤书”倒也不假,可惜小侯爷时而讲理,时而又不讲理,正经起来十分正经,不正经起来又十分不正经,千变万化的,叫人难以琢磨。
至于“家教甚严”,也不好说,不严的时候,小侯爷去圣上寝殿屋顶揭瓦,长公主还给扶梯子;严起来的时候,侯爷在那揍儿子,长公主又在一旁嚷着往死里打,打到大半个月下来床那种!
啧啧,一言难尽!
小侯爷全然不知老何心中感慨,只当老何无从辩驳,认可了自己,至于“不过”二字,他直接忽略了。
前去敲门的侍卫回来了,在马车外恭敬禀报:“小侯爷,可以进去了。”
“嗯,你们先回客栈吧,这儿有老何就行。”小侯爷道。
带一队侍卫进去,搞不好让人误以为他怕了姓顾的。
顾府虽非临江城里最大最豪华的府邸,但一定是最雅致最别出心裁的建筑。
一砖一瓦一雕刻,一草一木一池水,曲径回廊,亭台楼阁,无不透着一个“雅”字。
小柳领着孟瑾年与老何穿过风雨连廊,一路走进前厅,顾长卿已坐在茶案前,小桃将将烹好茶,欠了欠身,与小柳一同退出了客厅。
长安笑着对老何一抬手:“我家公子为何先生另备了茶点,劳烦何先生移步。”
孟瑾年给了老何一个“安心”的眼色,自己也在茶案边安心坐下。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小侯爷会意笑笑:“茶不错。”
“这不是担心孟公子喝不惯我们启国的茶么。”顾长卿意有所指。
若叫不知情的人听了去,还真当顾长卿一片好心呢。
孟瑾年岂会听不出对方一语双关,同样意有所指地道:“顾公子背井离乡,屈身于小小临江城里,可还习惯?”
“尚可。”顾长卿本就没打算在孟瑾年面前隐藏身份。
小侯爷的为人,顾长卿早已摸得清楚透彻——率真,行事坦荡,光明磊落,是个性情中人,但又是个人精,看似荒诞不羁,实则不露锋芒深藏若虚。
此人是个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