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时,戏园子又鸣锣开唱,老板派人送了些水果和冰块上来,临风过了不久带着周幕也走上了楼
周幕坐下,看着戏台子上的人“我当弋先生爱听西洋乐,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呢。”
弋沉星带着浅笑道“我也不是很懂,少时听过,虽听着吵吵嚷嚷的,我却觉得心里极安宁。”
今欢也听不大懂,低声问“这是什么曲目?”
弋沉星喝了一口茶“这是越剧《桃花扇》,你若是听的倦了,便倚着我歇歇。”
屋子里有一张软榻,但这么多人在,今欢是不好意思堂而皇之的睡觉,好在弋沉星也明白,靠着他倒也能缓缓精神。
今欢忙了一天,在戏曲的咿咿呀呀声里很快便眼皮发沉,倚着弋沉星睡了过去,耳边最后听见的便是
想当初我与卿在秦淮河边,
朝看花夕对月常并香肩……
今欢心里念叨,项乐今日反常的安静,竟也在认认真真的听戏
不知什么时候,楼下的戏停了,今欢虽听见,却睁不开眼睛,只是听着几人说话
“麻烦周先生近日去上海一趟,越快越好,代孚如今人不在那儿,我们下手也方便些。”
“好虽好,只是我不明白,中国的商人这么多,你怎么偏偏盯着这一家?”
“他若非处处针对我,安心做自己的买卖,我又何苦费这心思,是他像苍蝇似的吵吵嚷嚷,说些我不爱听的话,我不得已才想斩草除根。”
“代孚的生意主要是在上海,若是将他在上海的生意搞垮,无异于将他逼上死路。弋先生是决意要下狠手?”
“他若有能耐,东山再起就是,若是靠这些弯弯绕绕走到今天,受其苦害的家庭必定不在少数,那他手下的人命又何止是一条。”
今欢断断续续的听到这儿便沉睡过去,他们又说了些什么便再听不见
第二天醒来,今欢正躺在软榻上,弋沉星站在厢房的窗边,外面有人张罗着搭戏台子摆桌椅板凳的声音,今日不必着急上班,今欢从塌上起身,弋沉星闻声转过身来关上窗户“是外面的声音把你吵醒了?”
“不是。”今欢摇摇头“本也该醒了。”
今欢其实很疑惑,弋沉星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尤其是睡觉的时候对声音格外敏感,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几乎是整夜都无法入睡的,但是他昨夜执意却要宿在此地,莫非别有用意
正准备开口问,弋沉星倒是先开口了“知道我为何要带着他们来这里吗?”
今欢摇了摇头
“从前在军中惹了祸事,或是遇到了什么不如意的事,老任将军便带着我来戏园子里听戏,他说这里与军营里最是不同,又与烟花柳巷有所差异。在这里便能不再把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上,看着台上的角儿唱离合悲欢,便稍微觉得能熬过去些。所以我一有.什么烦心事便寻个戏园子躲起来,虽然听不懂但也要点几出戏听听,瞧一瞧别人的悲喜,心里便不觉得那么凄苦了。后来老任将军不在了,我便开始带着项乐和临风过来听戏,渐渐的便成了习惯。”
“那昨日,你有烦心事吗?”
弋沉星摇了摇头“国内安定,不必忧心性命,你也在我身边,我没有什么烦心事。”
“是项乐吧,”今欢道“我瞧得出来,他与往日不同。”
晚秋前几日对今欢提起过,她拒绝接受项乐的爱意,但那时的项乐尚不似现在这般颓唐丧气,不知他现在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弋沉星都忍不住出面为他安排开解
“项乐他,还是少了些城府。”弋沉星虽是这么说,但语气里分明有些欣慰在其中
几个人回去的时候周幕不在车上,弋沉星说他要出去一段时间处理些生意上的事情
项乐坐在前面,默默地听着临风和弋沉星闲聊,今欢时不时也会插上两句,但他却一路沉默着
“欢欢见过女子吸烟么?我是说香烟。”弋沉星开口问
今欢摇摇头“不曾见过。”
弋沉星想了想,对临风说“你找个时间叫可信的人来教教她,并非真的要她学会,但是要会装装样子,日后跟我出去也能方便些。”
两个人的婚礼越来越近,弋沉星不可能一直藏着今欢带着别的女人出席酒会,今欢抛头露面的机会将越来越多,若是外人瞧见她是个白纸一样干净而弱势的文人,便会出于各种目的暗地里打她的主意,所以今欢在外也需要适当的伪装自己。
临风应“行。”
弋沉星安慰似的拍了拍今欢的手“只是学着做个样子,叫你在外人看来狠辣些,不必太认真的学。”
——
周幕坐着火车颠簸一路到了上海,一下火车便听见永安公司开业的消息,身为同行本该过去凑个热闹混个脸熟,但弋沉星嘱咐过他到了上海要立刻办好他交代过的事,周幕便一刻不停歇,叫了黄包车往弋沉星在上海的工厂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