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沉星起身,绕过今欢,捡起地上的毛毯重新披在她的肩上“这也是沈医生的遗愿,我想他也想让我这么做。今欢,虽然你不怪我,可我自己也晓得,沈家的灾祸与我多少有些关联,你不怨我,那是你父母教育的好,我更该感谢他们,可我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我弋沉星纵使有千般万般的不好,纵使做了多少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祸事,只有一点,我绝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弋沉星很少说这么多话,他从来都是一个发号命令的人而不是一个解释原因的人,可面对她,他总想要让她活的明明白白的,不论是对于仇恨,还是对于她未来的命运,他都愿她清清楚楚的走每一步
“若是出于我本心,我是很愿意你学成之后回来的,给我当个军医,毕竟我还信任你些。可若是出于承诺,我虽不能详细的和你说国家的情况,但我可以告诉你,未来会有更多的战争,每一次领兵我都可能一去不回,你也看到了,即便没有战争,我也每日每日战战兢兢,就这一点来说,我不愿你回来。”
“先去英国完成学业吧,我给你买好了出正月的船票,先在家过完年。学成之后你若是想回来就告诉我,我就派人去码头上日日等你,不过,”他又笑“我得活着才行。”
话里没有煽情,可今欢却想落下泪来,这一年真是丰富,经历了死别,如今又要经历生离
她心里大起大落,只读出了他话里的生死别离,却偏偏忽略了他语气中的沉沉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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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是个好东西,除了能刊载大事以外还能帮助人记住一些特别的时间
弋沉星陪着今欢等船来的那一天,报童们奔来走去,喊的是“裕隆太后去世。”
弋沉星笑“大清都被推翻一年了,还叫裕隆太后呢,这人们的心啊,几十年是改不了了。”
港口有各色各样的人,而且不属于他的地界儿,这里对他来说是无比危险的。可他执意要来送她,让身边的人在附近守着,陪着她在一个比较不起眼的地方坐着
今欢记得那是1913年2月22日,当游轮的鸣气声从远处传来,港口上的人们都拥挤着朝海边走去,唯独他们两个仍旧坐在原位
“我该走了。”今欢看着船已经靠岸,站起身“不过一个人在国外实在孤单的很,弋先生若是得空,给我写信吧,不管多久能到,我都等着。”
弋沉星点了点头,“我让临风he项乐也给你写,一并寄过去。”说罢招呼那两个给今欢抬行李的人过来“把沈小姐送上船。”
又沉声道“那里人多,我不便过去,你走吧,我看着你。”
临风跟着拎行李的人去送今欢,趁着其他人为她安顿行李时对她说“爷有话带给你。”
今欢抬起头,等着他的下一句
“爷说,那日你问他的问题他没有回答,是因为你说的是对的。他让你放心,安心读书,其余的他会说到做到。”船内嘈杂,今欢没有仔细想,只是把话存在心里
送她的人都下船了,今欢也回到了自己的舱里。弋沉星给她安排的是头等舱,单人单间,还有独立的洗手间和浴室。舱里的摆设与寻常人家的屋子差不多,只是小了点,但足够一个人活动了。收拾的差不多了,今欢想起那日弋沉星未回答的话来
“你会为他们报仇的,对吧?”
“爷说,那日你问他的问题他没有回答,是因为你说的是对的。他让你放心,安心读书,其余的他会说到做到。”
弋沉星,弋沉星……
船发动了,今欢想起小时父亲教她的一首诗来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她要去的,是一个比阳关要远的多得多的地方,她的故人,都留在了她的家乡
弋沉星坐在车里看着警卫买回来的报纸,临风送完今欢后回到车上,刚坐稳便听见弋沉星说“今早接到消息,袁世凯下令全国下半旗致哀3天,文武官员穿孝服27天。”
项乐发动了车没有说话,临风神色凝重“这是做什么?”
“又要不太平了。”弋沉星合上报纸,心里却长舒一口气,好歹他最担心的人已经坐上了开往伦敦的邮轮
今欢在海上度过了二十多日后,3月19日,袁世凯通电全国,宣布于四月八日举行国会开会礼
弋沉星看着桌子上的电报,周围坐了一群副官,每个人的脸色都别有意味
“将军,袁……大总统这是什么意思?”郑副官从沙发上起来“年前各地暴动闹得这样厉害,在这个节骨眼上开什么大会?”
弋沉星倒没有多大情绪,甚至端了杯茶“我们又不去,不过是咱们这块离顺天府近,上面要我们加强巡视,确保与会顺利。叫你们过来就是提醒提醒你们,最近恐怕有大事要发生,可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能掉在我的地界儿上,你们明白了?”
“是!”有几个人欲言又止,对着郑副官使眼色,郑副官想了想,开口道“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