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我带客人回来了。”
钱乙不解:“唉,他们不是说你家没人吗?”
话一问出口,他就知道了答案。
没人、指的是没媳妇。
棚里坐着两人都起了身,老者佝偻着腰,衣裳拉下来,露出大片肤色,周棠错轻轻移了身子,挡在两人之间:“真要在这儿吃?”
这几家分明是没安什么好心的,一路上这老四的眼珠子恨不得挂在林禾景身上。
“看钱大哥,他若动筷,便可动筷。”
周棠错眉头挑了挑:“钱捕快也会医?”
“不会,但他先前练过,若菜中下了蒙汗药一类,他闻得出来。”
老四唤道:“公子、夫人来坐啊,吃饭了。”
外头说是带菜来的几人也各自端了饭菜过来,清一水的皆是男子,到了入席时,先前在棚子底下住着的妇人也不见了身影。
林禾景捏着嗓子细声问道:“那位大娘呢?”
老四道:“我娘吃得晚,夫人不必管她。”
林禾景点了点头,周棠错扶着她坐到上道,钱乙坐在周棠错一边,不住将桌上已放好的菜改着位置:“我家爷吃不惯这野味,还是几位吃吧,哦那瓜寒性重,我家夫人吃不得……”
他挑了几盆放到周棠错与林禾景面前,那几人对视着,眼中带起了疑色,又端了碗替两人各盛了半碗米饭:“爷同夫人忍耐忍耐,等马车修好了,奴再去城里头买些合口的饭菜。”
老四干巴巴笑几声:“乡野之地,菜色确实不太精细。”
“无妨。”周棠错抬起筷子,跟着钱乙后头夹了一块鱼肉,细细挑了刺才放到林禾景碗里:“夫人喜欢吃鱼,便多吃一些。”
“多谢夫君。”
便是作戏,如此也太过体贴细致些了。
菜色用得少,便拿出了酒来。
钱乙替周棠错与林禾景挡了:“哎呀,还有酒!”
他闻了闻酒气,赞了一声香,在几人打探的目光中,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呼着再来。
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欢欣地相陪:“哎呀,先前还担忧贵人们瞧不上。”
便连周棠错都被劝了一杯,林禾景咳嗽了两声,又有周棠错不动声色的周旋,倒也无人强求。
一顿饭菜下来,钱乙倒在桌上呼呼大睡,周棠错也有些微醺,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只粘着林禾景,寸步不离。
吃饭的人三三两两散去,老四的娘才从屋里出来,在饭桌上吃了几口剩菜,又赶忙收拾了。
她抱着一只大盆往外走,衣裳被拉起来,林禾景正半扶着周棠错,一抬头便正好瞧些了她那衣裙之下、破旧罗袜上的脚踝露出来——
那是一道足够狰狞的伤疤。
想必当时,一定是得伤到血肉模糊,才能形成这样的伤痕。
“夫君,你醉了,不若在此处休息,我见这村中风景奇佳,想转一转。”
周棠错哼哼唧唧不乐意,林禾景哄了两句,老四从屋里头出来,露出牙齿笑得和善:“夫人,公子和这位钱老哥像是喝醉了,要不我拿个席子出来,让他们先在棚里休息一阵?”
白日里还有些热气,老四家的棚子一面靠墙,又起了一堵墙,两面的墙挡了不少风,坐在里头荫凉却不生寒。
林禾景想了一下,点了头,细声细语向老四道谢,老四眼神儿又飘了飘,上前一把背起钱乙,看得出来,力气不小。
林禾景扶着周棠错也进了棚子,只是踉踉跄跄,还险倒下,好在周棠错清醒了些,不仅止了去势,还将林禾景捞了回来。
老四这转身欲扶林禾景的手便僵在半空中,顿了好一会儿才收起来。
林禾景很清晰地听到倒在自己肩头的那人嗤笑了一声,扶着他的手忍不住用力掐了他一把,听着笑意变作吸气声,她这才满意松开了手。
“夫人要出去吗?要不我陪着?我对村里熟呢!”
“多谢小哥,不过男女有别……”她目光送到大门处,正见洗碗的老四娘亲回来,便道:“不知大娘等会儿可有空,大娘陪我可好?”
她荷包里捏出个银角:“这便当我酬谢大娘的引路钱。”
“有空有空!”
老四父亲眯了眼笑道,忙伸手来接银角,林禾景松了手,他握着银角立即朝着默不作声的老妇道:“婆子,你今儿下午就陪这位夫人走走。”顿了一会,他嘱咐道:“别往祠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