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倏忽而逝,待嫁的每个晚上,心儿几乎都难以入眠,她想等一个时机再去见母亲一面,但是,她没等来这样的机会,却等来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她的父皇李熹烈。
自从确定由心儿出嫁后,李熹烈也是夜夜难以安寝。作为一个多疑的帝王,他对于遣心儿出嫁一直无法释怀,担忧的无非是心儿知道了他与上官华昭的往事前尘,知道了上官华昭那背后的力量。思虑良久,直到心儿出嫁的前夜,他才肯去见见他这个只见过两面的女儿。当然,不是为了叙什么离别之情,不过是有些事情他必须要交代罢了。
当他踱步进入这个挂满红绸的殿宇时,心儿已经明白了他的来意,不仅是因为上官华昭曾提醒过她,还因为心儿深知,她不过是一颗棋子,是她父皇手里不大称手的棋子。当心儿跪在李熹烈面前时,她的心已跌入冰点,是的,她曾经孜孜以求的父爱终究是再也不会有了。
李熹烈是作为一个皇帝来的,言语之间自然没有一丝的父爱流露。“你是个公主,是我成虞的公主,就应该为我成虞皇室和子民做出一些牺牲嘛。虽然,朕也很舍不得你嫁,但···”
李熹烈刚想往下说,谁料却被心儿打断“皇上想让我做什么,可以直说”
看着心儿平静如水的眼眸,李熹烈突然感到一丝厌恶,因为,心儿的这个眼神太像上官华昭了。“你和你母亲一样,爱打断别人说话,你就要出嫁了,礼节也是要注意一下的。”清了清嗓子,他又继续说到“在朕面前你还是个孩子,也便罢了,朕今天只是想要告诉你,我成虞和成唐和亲的真正意义,毕竟,你可不单单是要做一个王爷的新妇,这成虞公主的身份你永远也是摆脱不了的。所以…”
“所以,您是想让我做个耳目?毕竟,娶我的是成唐的战神,凌王殿下。我要是能探听到一点消息,对成虞毕竟也是好的,对吧?”心儿才不愿和眼前冷酷无情的男人多攀谈一句,他本是她的父亲,可此刻却让她感觉像是她的主子,以心儿倔强的性格,她又怎么会屈从?自然是快快结束谈话为好。
“你这孩子倒也是聪明的,看来这和亲派你去还是明智的,朕,哦不,你有什么要求啊,朕会尽量满足你的。”既然是场交易,那便要有来有往才能让李熹烈安心。李心儿若是真无欲无求,倒会让他不安。
“您放心,只要您能对母亲好一点,不要把她锁在芳林院里,让她行动自由,衣食无虞,我就会永远为您所用,永远以成虞的利益为重。”心儿于这成虞皇宫无半分眷念,唯母亲一人罢了。
这样的要求对李熹烈来说再容易不过,虽然他知道上官华昭在宫内宫外还有些势力,不过却早已无法撼动他的政局分毫,所以他自然也爽快的答应了。当他试探性的提到和上官华昭的旧事时,明显感觉到心儿一无所知。这晚的谈话很成功,他所有的目的都实现了,回到麟德殿内,他自然睡了一个好觉。可是这一场谈话却占用了心儿的休息时间,她本来就要四更起来梳妆,李熹烈刚走,宫女便捧着衣服、首饰走了进来。
红衣金饰,彩绣飞花,皓腕凝霜,领若蝤蛴。
当绝美的心儿出现时,众皆言其灿若朝霞,可谁知其心若冰霜。红毯之上,心儿伏地拜别父“母”,转身起时,目光清冷,隐含怒意。她就要嫁了,可她的母亲却还困守小院,如何不怒。
台阶之下,谢连辰正等着她,当他冷漠的目光对上心儿澄澈的眼神时,二人不觉一惊。当心儿冰冷的手放入谢连辰温润的手掌时,二人又是一愣,她的手那样冷似雪后寒冰,他的手那样暖似能融化冰霜。
心儿手上的伤痕仍在,她没有上药,是怕药弄脏喜服。他看到了便轻轻将手后移,是不想让自己的手触碰到她的伤口,弄疼了她,虽然他并不理解,在心儿这样尊贵的公主身上如何能有这样的捆缚伤。
谢连辰也不知,为何他见心儿的第一面便感觉到她不同。他用余光撇了一眼心儿,只见她头也不回,异常坚定,他确实从未见过这么坚决的和亲公主。
雍和门上车,自乾和门驶出,几道门锁住了心儿的童年,而今,桎梏一开,彩凤自来。
登车前,心儿抬头看到了迎侍的荣世玉,目光触碰时,心儿只浅浅一笑,点头致意,却让荣世玉心如刀绞,愣了许久。
谢连辰倒也不是没看见,可是他却并未在意。车轿缓缓驶去,当心儿似乎闻到芳林院中梨花的清香时,她便再也忍不住了。泪水盈满眼眶,但她只低头轻轻默念一句“母亲,心儿去了,您等我回来”。坚定却略显凄凉。
芳林院内,上官华昭也是久久不能平静,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演乐之声,她默默垂泪,她的女儿,她此生最深的牵挂终于被她亲手送走。
“娘娘,别伤心了,心儿出去一定会寻机为我上官一族报仇,恢复正统的,您就放心吧。”一旁侍立的云安看上去倒没有一丝心痛,反而有些志得意满。
“我没有将一切告诉心儿,她什么也不知道”拭泪之后的上官华昭又恢复了往昔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