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殿内真的还有其他人,能躲在君王的内室中,想必是宫内的哪位后妃吧。
柳弦惊未让殿内气氛继续沉默下去,拿出袖子里的折子,双手奉上,“这是民女对于雍重开科举的一些浅薄之见,请陛下一观。”
“若是治经研学、授徒以理,民女自是比不上仙去的范松阳先生、宫里的荀师,也无意于歪解圣贤之语,滑天下之大稽。”
柳弦惊不卑不亢地说道:“但民女久居饶城书院,深知梁朝科举取士之弊端,也深知这些寒窗苦读的学子对科举之期许。今日来,不敢向陛下讲冶经典,只是将民女在饶城所见所思如实告之于陛下。”
萧鼎接过这一本厚厚的折子,先展开草草一看,字迹工整有力,再从头观其内容,文章直从地方设学而言,未有奉承矫饰之语。
“陛下事务繁多,民女浅薄之见甚繁,不知可否求得笔墨,择其中简要说明?”
萧鼎眼里已多了几分严肃慎重之色,手中捏紧了这份只是外表普通的折子,沉声喊道:“张第才。”
张内侍恭敬地推门而入,“陛下有何吩咐?”
萧鼎摆了摆手,“上屏演。”
张内侍讶然,看了一眼一旁神色淡淡的柳弦惊,心中多了几分重视之意,忙退下去吩咐地下的人推来屏演。
屏演,即是以白色轻绢为底,可供人在上书写的直立屏风。
在天子近前做事的人,手脚自然麻利,不一会儿,屏演笔墨纸砚已一应俱全。
柳弦惊起身,在萧鼎面前微微屈膝后,提笔,先在屏演左边最上方写下一个“源”字,再在右边同样的位置写下一个“试”字。
屏演由此分为两块。
“‘源’即考生,‘试’即取士之过程。”
柳弦惊在“源”字下方一一写下:“国子监”、“地方学馆”、“乡贡”。
“考生来源有二,由国子监和地方的学馆分别举荐考察合格的学子至礼部,国子监生只需考察一场,地方学子需经过县、州府学馆两场考察。”
“也就是说,普通的学子先得进入学馆后,再经过县与州府的考试,才能进入礼部最后的考察。”
“国子监的学子大都出自官宦之家,普通学子难以进入,而地方官学多设于富饶之乡,而略偏僻的地方人多官学少,这就造成地方各州府县举荐上来的学子名额有所偏颇。”
“且出身于偏僻之区的学子不得不去往富饶的府州县求学,花费甚多,州府县入学名额亦有限,而且入学考察也是由各府学自行拟题,部分录学不看才识,只看姓氏。”
“其中多少辛酸泪,大底只有这些出身普通的学子能言了。”
柳弦惊再用笔圈了圈最底下的“乡贡”二字,缓缓开口:“梁哀帝时期,有一位礼部官员提出一策,以图求为这些学子寻得一条略微公正之路。”
“虽未被梁哀帝采用,但以民女所见,此策颇有道理。即是州府县的考察不在仅局限于学馆中的学子,其他未入学的学子可凭身牒自行应考,且府州县的考察试题当由礼部统一作拟。”
说到此,柳弦惊叉手行礼,“这是民女的第一条愚见,开放州府县的考察,统一拟题,并于偏僻地区多设学馆。”
萧鼎转动着右手扳指,未言。
柳弦惊再次提笔,在“试”下面写上“科”一字,“科”字后面紧跟着写下:“秀才”、“进士”、“明经”、“明算”、“明法”、“明字”。
“依民女浅薄之见,雍初次恢复科举,科目不宜开得过多,取常选的六科即可。”
“梁代常有主考官偏好从国子监出来的学子,因此民女斗胆谏言,取消试前投卷一节,若有违者,重罚之;另外公卷糊名,并设专门的誊抄官抄写公卷,再交付与阅卷的大臣。地方州府县也应该遵循此理。”
柳弦惊又在六科下写了一行字:贴经、杂文、墨义、时务策、论策、问策。
她看着这一行字解释道:“六科中以进士科和明经科为最,然而进士科的考察容易出重文辞而轻义理的弊端,明经科则是死记硬背而不通其义,因此这两科的具体拟题的形式也应调整。”
“为官者,应是能够为君为民办实事之人,因而只钻进书却出不来之人,当弃。具体调整之道,民女已在折中书明。”
“再有明算和明法两科,这两科素来不为梁朝士子所看重。如今雍朝初立,户部、吏部、工部、司农寺都需要这样的人才。无论是国子监还是地方府学,依民女所见,应招揽一批精于算学法令的人才进行授课,并给予扶持。”
“以上只是民女认为在科举改制当中最急切的两点,其他还有诸多细枝末节的东西尚待商榷。”
柳弦惊屈膝行礼。
“先生请坐。”
萧鼎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另一只手仍捧着折子未松开。
待柳弦惊重新跪坐回蒲团后,萧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