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朝,上沅郡弗元县,正夏。
禾江晚楞在原地,盯着眼前金灿的油菜田由黄变黑,顷刻化作荒地,她的脸也跟着黑了下去。
接着,不远处传来哒哒马蹄声,待马上俩官兵下马几近逼近禾江晚时,她才得反应回神。俩人气势横行,一人腰间别个长刀,一人以抽刀蓄势,一步一曳的走来。
禾江晚眼见大祸临头,调头便跑,半刻未犹豫,怎就落得如此田地,即在半月前,她还是个下乡支农的清澈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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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农大学宿舍。
万丽两手握数十串羊肉串,推门而入,“快点快点!新烤的羊肉串!”
宿舍里顷刻窜进喷香,充斥着孜然与肉香,禾江晚上前接过,搁到了公用长桌上,“这是哪儿来的?”
“谁的作业又中道崩殂啦?”舍友纷纷传来疑问,好似对此早已见惯不怪。
“我朋友是动医的,他们学院一羊吃了别人种的中草药。”
“光是偷吃草药,也最不至死吧?” 禾江晚捏着串签子一顿,暂停了咀嚼,“还是这中药……吃多了有毒?”
闻此,几人整齐划一,皆都放下了肉串。
“没有没有。”万丽连忙解释,“没毒!就是,这只羔羊,它跑到人中药园子里去了,把人家实验药材都给践踏了,还吃了不少。”
“然后呢,然后呢?”几人听得起劲。
“然后,被人发现了,告诉这种草药的同学,这同学领了几个人连夜赶到地里,打算驱赶小羊,谁曾想,那羊见有生人,惊慌失措,撞到了电线杆上,黑灯瞎火,一下毙命了。”万丽边说边摇头,一面惋惜,一面品串香。
几人闻此皆放心吃了起来,对于此类事件,禾江晚起初不适,总觉惊愕惋惜,随着农学院“奇案”频发,大家也便司空见惯,权当听一乐儿。
禾江晚现是农大二年级的大学生,因喜亲近自然,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生活,毅然决然在高考结束后选定了选读农业大学,梦想着得空方可惬意感受大自然,和小动物们和谐相处的美好画面。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农学并不是她所想模样,并没有闲来无事走走逛逛,牵牵羊遛羊遛狗那般悠哉。
而是成日徘徊于试验田与食堂之间,两点一线,地垄沟要自己刨,种子要自己选,水要自己添,整体来说,种子到幼苗,直到农作物长成,都是她亲力亲为一手而作。
虽辛苦,但也乐在其中,禾江晚深刻体会了农民伯伯种田之不易,虽不及万分之一,但也足以让她更为珍惜爱护粮食。
“抓紧吃吧,等明儿就没这开荤日子了。”万丽一口一签子串,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几人相互看着,下一秒便狂撸肉串。
明日,便是他们下乡去支农的日子,按照惯例,每届大二学生必有一项为“支农”的课程,逢秋收时节,边疆的农作物收成颇丰,但又不乏人力短缺,届时,清澈的大学生出手了,接了这高尚的社会实践。
“啊~真不想去啊。”
“我也,听说20多天不能洗澡……”万丽读大学完全是为着混个文凭,此番辛苦,又脏又累的活技她自然不愿去,牢骚颇多,“为了那两学分,身不由己啊~”
禾江晚尝了个鲜,便收手擦嘴,“听说,被褥还要自己带。”说着,她翻看着班长在群内发的支农相关事宜,“说是,可以在当地人家借水洗澡,还说那里伙食统一没有特例,可以自己带些充饥或是喜欢吃的东西。”
……
次日,二年级的一众学生皆被大巴拉到指定支农乡镇,他们的住所以20人一间的厂房为单位男女划开来。均是上下铺,环境极为朴素,各处边角清晰可见磕碰痕迹,但又不失干净、未从飘落尘土,可见是细细打扫过的。
即便如此,大部分人仍是嫌弃至极,但逐渐在彼彼此因声讨陌生环境期间慢慢忘却,这夜,青稚的大学生在忐忑又期待的氛围中睡去。
数百名学生望着无垠的农田,心境开阔,又不乏堵塞,这不得干到猴年马月!田地中的娃们皆暗自祈祷,保佑分到片儿收割技术不难的田地。
禾江晚班级负责的是一片葡萄园,因着葡萄架外扣着大棚,使得内里比室外更加闷热,禾江晚仰目瞥着那高处颗粒饱满的晶莹绿葡,再次感叹自然的生命力。
“咱们这儿太好了!”万丽说着,揪下一笑串儿葡萄囫囵往嘴里塞,“咱外面就是辣椒地,吃都吃不上,也不一定,哈哈哈,喜欢吃辣的狂喜。”
“这能让吃吗?”禾江晚秉承着打小九一老实孩子的准则,绝不逾矩,也可以说是不够活分懂变通,有时看起来较为死板木讷。
“你不说谁知道呢,对了,我听说好像个人都有指标吧。一个班级一片儿地儿,一人一垄。”万丽嚼着,比划着,“沟就这么一条。”
“以班级为单位,弄完了还要去下片儿。”禾江晚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