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回来禀告的时候,陆婉正在看书,她书不多,要么是偷着从外面拿回来的,要么是世子随信寄来的。这本就是楚晏寄给她的最后一本书。
陆婉看见落葵过来,也没急,细心地把书夹好书签,正正当当地放在桌面上,才起身往浴间走。
还没进浴间,陆婉就被浓郁的药味冲得忍不住皱起眉来,也不知都放了什么药材,这药极苦。想来楚晏每日都要泡上半个时辰,也着实辛苦。
陆婉腹诽,脚步却没停,一句往里走,绕过屏风,入眼便是一座黄花梨木的衣架,衣服垂下来,影影绰绰地挡住了后面的楚晏,只有一头乌发若隐若现。
再往里走,雾气蒸腾中恍惚露出了楚晏单薄的脊背和微蹙的眉。陆婉无端想起一句诗,“蹙损双眉,懒画遥山秀。”
这般景象,当真是病若西子胜三分。陆婉一时间竟是看呆了。
“可是夫人来了?”楚晏听到有声音,问旁边的丫鬟。
听见楚晏的声音,陆婉方才觉得脸上发热,忙应了一声,挥手让丫鬟们都下去,缓步走了过去。
“阿婉。”楚晏听见陆婉的脚步,轻声唤道,伸出手去摸索。
陆婉忙快步走到楚晏身边,把自己的手,放在楚晏的掌心里,顺着他的力气,坐在浴桶旁的矮凳上。
离得近了,陆婉方才看清这一桶药汤。也不知是放了什么药材,药汤是浓郁的黑色,一眼望不到底,带着苦涩的气味,呛人得很。
陆婉突然想笑,她怎么觉着,楚晏就像是这药汤里唯一还没煮透的药材,得把他煮熟了,才算结束。
“阿婉?”见陆婉不说话,楚晏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不说话?”
“我……”陆婉犹豫,她总不能说,她的脑海里还回映着方才那一幕吧,那也太过分了些。
陆婉头一次意识道,自己好像也不是全然把世子当做亲人和兄长的。
世子,他是一个成年的男子,还是一个美貌的成年男子。
“阿婉,我难受。”见陆婉还是不说话,楚晏又开口说道,语气中带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撒娇意味。
陆婉刚被那般绝色摄了心魂,这会儿楚晏一撒娇,立时就受不住了,一颗心都牵在他身上,忙不迭地问,“哪里不舒服?”
楚晏凭着感觉往陆婉身上靠,因着看不到,靠了个空,差一点就要摔出去。
陆婉忙伸手去拦,让他倚在自己身上。楚晏伸出手,抱住陆婉,把整张脸都埋在陆婉的颈窝里。
陆婉哑然失笑,楚晏怎么像她弟弟定哥儿小时候似的,赖在她身上不撒手。
“阿婉笑什么?”楚晏问道,
“我呀,笑世子跟定哥儿一样,都是惯会撒娇的。”陆婉笑着回答,伸手摸了摸楚晏的头发。
“不一样的。”楚晏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可以,但定哥儿都这么大了,怎么好跟姐姐撒娇。”
陆婉又笑,揶揄道,“世子可比定哥儿要大上七八岁,怎么定哥儿不可以,世子可以?”
楚晏抱着她蹭了蹭,说,“我们这是夫妻情趣。”
“世子!”陆婉轻轻地推了一下楚晏的肩膀,让他从自己的身上离开一点。
“不是阿婉说,我们是夫妻吗?”楚晏反问。
“世子,这不一样。”陆婉低声说道,的确是她亲口所说,他们夫妻一体,可是……她只是不想世子死去,想世子活着,她还没做好他们已经成亲的心理准备……
她……
陆婉心里的诸多话语都没有说出口,她知道,从她开始害羞和心动的那一刻起,她便不是只当世子是兄长了。
楚晏知道陆婉还没有想通,也不纠结,转而撒娇道,“阿婉为什么一直叫我世子呢,好生生分。”
陆婉从未想过这件事,她从订亲起,就是喊楚晏世子的。
“那要喊什么?”陆婉茫然问道。
“喊我的表字好不好。”楚晏埋在陆婉的颈间,问道。
“表字……”陆婉犹豫,楚晏表字去危,是她同楚晏订婚那年,侯爷赐给楚晏的,意为从此转危为安,再无病痛。
平时其实很少有人叫楚晏这个名字,只有侯爷会这样叫他。
“阿晏。”最后,陆婉这样叫道
“阿婉为什么不叫我的表字。”楚晏小声埋怨。
陆婉才不会说她不习惯叫他的表字,笑道,“阿婉和阿晏,正好是一对儿,这样叫世子不好吗?”
楚晏瞬间被说服了,“阿婉叫我什么都好。”
“嗯。”话音刚落,楚晏突然抱紧了陆婉,唇齿间偶尔发出一点细碎而痛苦的□□。
陆婉抚摸着他的头发,也搂紧了楚晏的肩。她之前问过林大夫,这药是治腿的,每日要泡足半个时辰,头一刻钟还好,后面便会觉得细细密密的痒,然后就是深入骨髓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