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将将巳时一刻,陆府便门庭若市,门侧是几十抬盖着红布的箱子,门口落着一顶软轿,应是平阳侯府的人。
轿子边跟着的小厮上前扣了扣门,正门一开,那数十家丁便抬着箱子鱼贯而入。
有看热闹的行人问道:“陆大人家可是有喜事?”
一人回到,“平阳侯世子前些年就跟陆家九小姐定了亲,许是来提亲的。”
“平阳侯府也算京中数得着的人家了,怎么竟定了陆家小姐,陆家名声可不太好啊。”那人诧异道。
旁边立着一穿着锦衣绸缎的富家子听了这话,乐道,“你是近两年才来京中的吧,两家定亲的时候可是闹得满京城都知道。前些年般若寺有个高僧,他亲口说陆家九小姐是有福之人。那会儿平阳侯就世子这么一个孩子,太医又断言其寿数不过十年八年,侯爷听了高僧这话,可不当下就给两人定了亲事,没想到这些年世子竟当真活下来了。”
那人又惊奇道,“既然是有福之人,怎么圣上没给晋王赵王两位殿下定下来,倒是订给了平阳侯世子?”
那富家子嗤笑一声说道,“有福又如何?他陆家是哪个旮旯里的人家,也就平阳侯爱子心切,不然,谁能看得上陆家小姐做正妻。”
那富家子说罢,便摇着扇子走了,正巧平阳侯府的人抬完了箱子,陆府的大门缓缓合上,看热闹的行人纷纷散去。
有人捅捅问话的人,说道,“刚才跟你说话的是梁王殿下的长子,他家里就有一位陆家的贵妾,正是这陆九小姐的堂姐,陆三娘。”
说起陆家,并非一开始就是如今的“贵妾府”,陆家最初也只是普通商户,因着助太祖夺了天下,虽无功劳,却也有苦劳,一开国,封了定山侯,袭爵三代,至世宗时,再无爵位,亦无子孙出息。
然至光宗时,陆家出了一位贵妃娘娘,光宗昏庸,沉迷后宫,而其中以陆贵妃恩宠最盛,陆家也被封为承恩侯,又着实风光了两代,光宗在位时间不长,至兴宗继位,整顿朝堂,陆家恰有族中子弟犯了事,陆家被剥夺爵位,一朝落败。
陆家因陆贵妃之事尝到了甜头,开始不断联姻,这便有了贵妾府的称呼。
此时,陆家正厅,上首坐着陆家老太爷老夫人,左下首坐着平阳侯夫妇,右下首的是陆家三爷并三夫人。再往下,是陆家大房和二房作陪。
此次平阳侯拜访陆家,正是来给世子提亲的。
要说世子,名唤楚晏,是平阳侯原配嫡妻周氏所出,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体弱,娇气得厉害,风吹不得,太阳晒不得,别说骑射,就连多走几步路也会累病,就在轮椅上长到了九岁。
但自从十年前同陆九娘定亲后,身体竟一日好过一日,平阳侯请了名医给世子调理身体,又请了武夫子教导,长到十四五岁上,也能骑马射箭了,除了每日都要服用丸药,每月要浸泡药浴,不可间断,虽仍比常人弱些,却并无大碍。
前不久,圣上带了诸位皇子去围猎,世子随行。
谁料马儿不知因何受了惊,世子坠马,落于马蹄之下,伤得很重。
太医说世子伤及肺腑,恐寿命不长,还得悉心养着。马踩在后腰上,人便瘫了。世子的身体,底子本就不如旁人,这朝受伤又大损元气,竟是至今昏迷不醒。
平阳侯此次前来陆府提亲,有两件事情。
一是因为陆九娘两月前及笄,世子也已经十九岁了,到了娶妻的年纪。
二是想借陆九娘福星之名给儿子冲喜,说不定就大好了。
陆老太爷也听闻世子出了事情,却并不反对九娘这时候嫁过去,若世子好了,平阳侯自然要念九娘和陆家一份情,若世子就此去了,依平阳侯的为人,也不会怨怼陆家,到时候九娘身为寡嫂,陆家也能借一份光。
平阳侯早就请人算好了婚期,因着怕世子撑不过,挑了最近的日子,九月十九就娶陆婉过门。
这会儿已经是八月二十三,不过一旬出头,当真匆忙。幸而两家定亲快十年,嫁妆早就准备妥当,只将嫁衣赶出来就行,陆婉极擅女红,还有绣娘帮忙,一套嫁衣并非难事。
这日,陆婉正在屋子里绣嫁衣,帘子忽地晃动,九娘一抬头,就看见了正半倚在门口笑吟吟的六姑娘陆妗。
见是陆妗,陆婉立刻放下手里的绣活,脆生生的唤了声“阿姐。”
陆妗迈步进了屋子,却又将丫鬟都遣了下去,有些欲言又止。
“阿姐?是有什么事吗?怎么不说话。”
“昨日赵二来过,说了件事情。”陆妗斟酌半晌,开口道。
陆婉有些不明所以,打趣到,“赵二公子是来看姐姐的吧,如今赵二公子已经出孝,同姐姐年底就要成婚,郎情妾意,日后日子定然舒坦。”
陆妗颇有些无奈的笑了,“别乱说,没有的事。”又正色道:“是关于世子的,你可知道为何侯爷如此急着替世子求娶?”
陆婉收了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