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似乎很虔诚,连带着跪姿都笔直,香烛燃着星火以后,被她缓缓插入面前青玉炉子里,檀香侵入了房间了所有的角落,可是却没有为叶蓁心中带来一丝清静。
丹朱也跪下来,随小姐一起祷告。
过了一会儿见小姐睁开了眼睛,她才问起,“小姐可是在为裴公子祈福?”
叶蓁颇有些意外,她明媚一笑,道:“当然,我向佛祖许了关于裴公子的愿望。”
佛口蛇心的愿望,当然是祝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叶家主与裴家主的一纸婚约将她和裴煜绑死,裴家得意时,他们是秦晋之好,亲如一家。
可是裴家被魔族屠杀只留了少主裴煜以后,叶家失悔,恨不得将这份过时的婚约与裴煜一起抹杀殆尽。
退婚,侮辱,追杀,再将叶蓁另嫁高门,这是叶家的选择。可是谁也不会想到裴煜此人却得天眷顾,最后居然成了统御修真界的魔尊。
而叶蓁与叶家这样的存在,他只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在叶蓁被人奉献与裴煜虐杀以后,叶家自然是被清算了,大火三日,青州叶家这样绵延千年的修真世家居然来条狗都没有活下来,落得令人唏嘘耻笑的下场。
先开始几次重生她还会补救,想要和裴煜虚与委,可是无非是从一种死法换成另一种死法。
于是叶蓁知道了一件事,她与裴煜不死不休的,只有他死了,她才能结束重生。
叶蓁捻着檀色佛珠的手顿下,这应该是第十五次重生了。
距离她第一次死后重生已经过了十五年了,重生的年份也已经提前到了她和裴煜断绝婚约这一年。
裴煜这个时候还没有入魔,他还只是一个刚刚死了双亲的少年,从锦绣堆坠入了地狱依旧保有单纯这样的东西,指望叶家履行婚约呢。
叶蓁睁开眼睛,眼底闪动着异样的光线。
她还有机会。
要快!要狠!要修行!要长生!要剥夺一切裴煜的一切!
她要活着,活得比谁都好!
叶蓁挽了挽她耳边的乱发,它贴在面颊边,带来些许痒意。
……
“小姐!裴公子被带到这边来了!”
丹朱推开窗户,惊呼出声。
叶蓁倒是饶有兴致的回到阑干处观赏这热闹场面,院落里挤满了人,被围在正中央的那个应该就是她的未婚夫裴煜了。
少年的脊背如一柄银枪一样挺直,即使被叶家的家仆压制着以最屈辱的跪姿倒也无损风姿。
他相貌昳丽张扬,一双苍绿眼神无悲无喜,看向天空扬扬洒洒倾覆在院子里的雪花,仍由它们跌落他肩头与发顶。
据说,裴煜的母亲是个魔金发碧眼的魔族女人,裴父娶了她以后时常被人耻笑,连带着裴煜都曾经暗中被人唤过““小杂种”,他的眼睛和他的魔族母亲一样,幽深如寒月古潭。
苍绿眸子终于从雪花转移到人身上了。他只是淡漠地看向叶家家主,似乎在等待他率先开口。
叶家家主叶远鸿高抬贵手般制止了家仆的拳打脚踢,他重重拍了一把裴煜的肩膀。
“裴煜,叔叔一直是将你当儿子看的,现在也不曾改变。
今天的事情并非叔叔的本意,你不要记恨我。
我们两家以前的确是交好,叔叔也曾经做过把我家蔻蔻嫁给你的承诺。不过这到底是以前的事情了,已经过时的婚约怎么能束缚现在你们呢。”
裴煜没有说话,垂眸看向地上石板上被霜打下来的木樨花。
木樨花沾着雪水,透亮晶莹的水珠挂在花瓣上,艳丽到了极点,这是他喜爱的花,裴煜伸出被冻伤出五彩颜色的手背,遮挡雪落木樨。
叶远鸿见他已经不肯言语,心里已经烦透了,也端不出之前的虚伪语气了。
“裴煜,不然你看看我女儿,她从小就体弱,若是嫁给了你,她发了咳疾,你难道也像现在一样下跪为她求医吗?恐怕只能等死了。做人也该有些自知之明,你早已经配不上与叶家结亲了。老夫已经仁尽义至了,否则你连叶氏山庄的大门都爬不进来。若是不想殒命于此,趁着我还没有改变主意赶紧离开吧。”
好一招自知之明,裴煜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似乎早有预感叶家会背弃婚约一样。
他依旧是跪着的,眼神却无意识与暖阁楼上站着的少女交汇了。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见到叶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