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看见自己,眼眶中泪水霎时滑落,她此时伤心欲绝,只觉自己如同丑角一般,又可笑又可怜,还要被他看见自己的难过模样,于是想也不想转身离去。
顾焰不由追随着她的方向迈出一步,却又硬生生止住步伐。
温憬仪匆忙间只顾看了他二人一眼,便转身追赶温沁。
“你怎么了?”顾焰身旁女子注意到他的异样,问他。
顾焰摇了摇头,道:“庄主命你进京办事,你却只顾观灯,还传信让我来寻你。”
许阙不满道:“横竖还没见到庄主,我玩一天怎么了。罢了罢了,反正注定要被庄主责罚,我还不如先看了灯再说。喂,我让你来是想让你借我点钱买花神笺,这京城的人忒会玩。你不借就算了,还噼里啪啦一通说教我,真烦死了。”
顾焰无心理会她的抱怨,总忍不住分神想方才温沁苍白含泪的模样。
也好,她今日见此情景,总该彻底死心了。
只是虽作此想,到底意难平。
***
今日大街上人潮汹涌,温沁跑得飞快,憬仪不过才一顿足看了顾焰和那女子一眼的时间,就被人潮裹挟得再也追不上温沁了。
她又不敢高声呼喊,万一被有心人听见有女子落单,心生歹意,才是大事不妙。
想了想,憬仪吩咐侍卫先去寻找温沁,找到后即刻回明月楼禀报,她在那儿等消息。
虽然主意落定,可憬仪满心焦虑、担忧,一路失魂落魄地回到明月楼。
正在彷徨失措间,憬仪忽见宣晟正独自坐在窗边,自斟自饮。
“师兄?”
温憬仪此时见到他,颇有些见到救命稻草的感觉,也来不及问他如何会来这里,忙道:“你可见过温沁回来?”
宣晟一手负在身后,摇了摇头。
温憬仪大失所望,不由向后踉跄一步。
连自己都回来了,温沁却没有消息,她到底去了哪里?只求她千万不要出事,否则温憬仪会恨死自己。
宣晟见她摇摇欲坠,脸色微变,几步上前,以刚劲有力的手臂揽住她。
“长清郡主周围也有侍卫保护,你不必过于担忧。”
宣晟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在扶她坐下后,便松开手,淡淡道:“我方才在茶坊内看见你们,不欲打扰你们雅兴,便独自来了明月楼。”
憬仪失魂落魄点点头,见宣晟起身欲走,她忙拉住他的衣袖,颤着声音道:“师兄,别走!”
宣晟顿住,垂眸看她牵着自己衣袖时露出的一截莹白手腕,道:“我并非要走,而是吩咐益安持我名帖去找五城兵马司今日当值之人,有他们帮着找,会快一些。”
闻言,憬仪弱弱点了点头,慢慢松开手。
好在宣晟不久便回来,壁青跟在他身后,端了一碗甜汤,劝道:“郡主,喝一点吧,少师大人吩咐后厨做的。”
以前在云浦,她每每不肯喝药,总是有甜汤蜜饯抚慰,这么多年过去了,宣晟竟还记得。
憬仪精神稍感振作,接过白瓷碗来,用调羹一口一口舀着喝了。
宣晟便问她:“长清郡主因何缘故与你走散?”
说起此事,憬仪真想长叹一声。她将事情缘由,从头至尾说了一遍给宣晟听。从琼花玉脂膏开始,到今日花灯节为止,憬仪娓娓道来,宣晟听得面不改色。
只在听说温沁问她“难道不喜欢赵明甫”时,手指不觉微动。
顾焰,此事会和他扯上关系,宣晟内心倒感觉有些兴味盎然。
他是自己的学生,也是信得过的拥趸,他的人品,宣晟足够了解。只不过顾焰性格沉闷有余,活泼不足,长清郡主会喜欢他,确实出乎宣晟意料。
又听憬仪说那日在江边楼,正是请了冯子阶搭桥会见顾焰,宣晟气息微沉。
“情之一字,本就无解。若是能够靠讲道理就打消长清郡主的痴心,那这世间又何来痴男怨女无数。”
宣晟语调平缓,却说得憬仪脸上一红。
是她有些幼稚和天真,过于自不量力了。
只是……好一句“情之一字,本就无解”,宣晟低低说出的这八个字,戳得憬仪内心有些颤栗。
那幅画,是她至今想起时仍会面红耳赤的存在。
他喜欢她,又是从何时开始的?为何他瞒了这么多年不提?
这些问题,憬仪真想连珠炮一般问出来,可是她终究面皮薄,说不出口。
二人皆不语,气氛便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直至雅间外传来甲胄摩擦的声响,有男子粗声回禀:“启禀少师大人,五城兵马司已寻到长清郡主,现将她护送回平王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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