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张被扒出脸露在外头,格外潋滟的眸子茫然而空洞。
她在火光里看太久,视力受了损伤不能视物。
镇定下来,已经猜到了救自己的是谁。
白日里听丫鬟说,马车里的病人身中毒刀,血水端出来好一大盆。没想到他竟然不顾自身,带伤冲进火海救她。
“多谢贵人搭救,我不碍事的。只是暂时不能视物……你的伤可还好?”燕芷探出一只手想查看他的伤势,突然间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又缩了缩指尖。
顾重裔瞥了眼她的手,握拳急咳了两声。
燕芷听到他脚下不稳落叶作响,急忙双手搀扶,“你还好吧?”
这一伸手,她身上锦被滑落,只剩下件单薄的中衣。
顾重裔高大挺拔如山脊,被她扶着就像撑在没长成的树苗身上,稍不留神就能把人压垮了,可他却有些留恋她柔若无骨的触碰。
“房里浓烟吸多了晕的厉害,借你倚靠一下。”
他稍卸了几分力任她扶着,不至于叫她撑不住。却欺负她目不能视,将幽邃眸光落在她散开的领口上。
视线沿着锁骨向下,隐能瞧见青色肚兜纹绣,隆起的雪峰起伏,禁果般诱人深究。
“麻烦贵人领路。”
燕芷不知为何有些生寒,茫然扶着顾重裔不辩方向。
顾重裔大手包裹住她的手腕,指了指前路。两人沿着方向徐徐前进,互相借力走的极慢。
燕芷耳后根发红,紧张的不敢抬头,除了上辈子的顾重裔之外,她还是第一次跟旁的男子贴的这么近。
但他对她有救命之恩,不好不闻不问。
好在按照他的指引,已经听到了庭院里的救火声。
燕芷提快了脚步,却发现身边人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她疑惑侧头。
忽然感觉身上人离开了,随之一件极沉的外袍罩了下来。
顾重裔远瞥见救火的仆人有男有女,脱了自己的外袍,把她一身裹严实,腰身处也系的紧紧的,确保纹丝不露。
他没回答她,只是又急咳了两声,熟稔的倚靠在她身上,用病恹恹的语气道。
“一点钟方向,直走。”
燕芷被他压的一慌,忙扶住他向前走。
杂树后有打水的仆人发现了两人,喜出望外的扬声报信。
燕父燕母泪水沾袖,急忙迎上来:“我的芷儿!”
姜巡刚从火里出来,亦快步走来。
眼见陛下与燕家小姐相携而出,却行动不便,全程倚靠在对方身上,以为是受了重伤。
急忙伸手抓住燕正业,“燕大夫,先救我家主子!”
燕芷通晓一些医理,知道自己只是被火光刺到了眼睛,短暂性的目盲。
将顾重裔交给了手下扶着,对燕正业的方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无事。
万氏见女儿衣衫单薄,身上还裹着外男的衣衫,忙上前扶她回自己屋里过夜。
姜巡从燕芷手里接扶着过顾重裔往东屋去,发现胳膊上的重量并没有预想中的沉重,心下迅速明白了什么。
“贵人小臂上的灼伤,切记不要沾水按时上药。”燕正业切脉后,发现病人虽然脉象杂乱,却没什么大碍。
包裹了外伤后,仍然感激道:“多谢贵人搭救了我家小女。”
顾重裔侧靠在榻前,瞟了眼小臂上的纱布,不疾不徐道:“燕小姐云英未嫁,落下疤痕岂非白璧微瑕。”
燕正业抱着医箱,感慨点头:“小女不日及笄,介时只盼能寻一门好亲事觅个佳胥,护她一生平安喜乐。”
*
西屋起火来的怪,仆人第二天也没查出原由来。想是冬末干燥,烛火看顾不当引燃了纱帐。
万氏心有戚戚,把伺候燕芷的丫鬟叫到跟前再三叮嘱,一定要格外留神。
“女儿家及笄前一定不能招血光之灾,这样后半生才能顺风顺水。”
原本商量是要即日启程去殷京订婚,如今因着燕芷眼睛如今多有不便,只先等几天,养好身体再出发。
西屋被烧了里外三间,燕芷带着丫鬟搬到了堂屋厢房里住。
送走了万氏。
丫鬟清点了从西屋搬出来的东西,衣物一类烧了大半,连带着万清革送来的一箱绸缎一块化成了灰,倒是几件首饰还能用。
家里的钱都用来救济流民了,一时也没有闲钱再添置。好在燕芷也不太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姑娘长得好,一支银簪便足够点缀了。”丫鬟梳好了头发,把镜子放下来,在燕芷眼前晃了晃。
“隐约能看见一些影子,只是模模糊糊的。”燕芷昨晚上用药包敷了眼睛,见效甚慢。
她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扶着丫鬟道:“把东西都拿上,搀我往东屋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