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高贵的公主驻进了静湖南岸的绿竹院,成了贫家才有的“窃妻”。
按照元仲华的意思,猗猗被安置在院内的偏僻竹楼里。
竹楼分两层,是曹魏时期的建筑,时光的流逝褪去了它光鲜的外表,原本浅翠的墙面变作鹅黄。
“天!这地方又小又旧,是人住的吗?”猗猗步入楼内,大声抱怨起来。
孝瓘跟在她身后,默不作声。
“瞧这缦缯……一点纹饰都没有,是给寡妇准备的吗?”边说边瞥了一眼孝瓘。
孝瓘被她一噎,禁不住掩袖咳了起来。
“公主!” 近婢舍玉在旁拉了拉她的衣袖。
猗猗全然不理,更加颐指气使道:“高孝瓘,明日你去给我请一名工书人。我准备在房中挂个匾额。”
“你才几岁,就开始附庸风雅了?” 孝瓘讥诮道。
“我们久居中原,知书习礼,你们野人怎么懂?”
孝瓘被她气得闷哼一声,问道:“你要写什么字?”
“沁园春。”猗猗笑嘻嘻的,说得一字一顿。
孝瓘鄙夷一笑。
舍玉没听过这典故,好奇的问:“很好听啊!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父皇说啊……”猗猗得意的说,“汉朝时,有个皇帝特别宠爱女儿,就在沁水给她修了一个大园子,还封她做沁水公主。后来,皇帝死了,有个特别坏的外戚想要夺园,被后来的皇帝知道了,罢免了外戚。这不就是沁园春了嘛!”
“可惜你父皇不是汉明帝,霸府也不是窦氏,若非要比,王莽许是更合适些。”
猗猗眨了眨眼,前面的没听懂,不过王莽的大名,她可是听过的,父皇常说,那是历史上最大最大的坏蛋,最奸最奸的奸臣。
“你!……”猗猗气得小脸通红,浑身发抖。
“你来府中这几日,除了在我酪浆中放泻药,就是在寝衣里放刀片,这些手段,都太下作!”
“你去告诉姑母啊!你怎么不去告诉她?”猗猗恼羞成怒道。
“如此见不得人的手段,也只有你和你的父皇才干的出来!家家也是元氏公主,我不想让她为自己的家族难堪。”
“你说我可以!但绝对不可以说我父皇!”猗猗已开始大声嚎哭起来。
“你若真替你父皇着想,就在霸府多些安分,含章堂也能少些事端!”
孝瓘走后,猗猗依旧趴在桌上痛哭,她不想呆在这个地狱般的地方,她想她的父皇。
舍玉看得心疼,劝慰了几次,均被赶了出去。
眼瞅着巡夜的郎官就要来了,舍玉不得已又进了内寝,但见猗猗已无力大哭,只对着一团融融的烛光发呆,剪水似的瞳眸,不时划出几颗泪珠。
“公主,夜深了,睡吧。”
猗猗像个木偶般被舍玉扶起,安顿在榻上,又盖好毡被,她回身想要去灭灯,却被猗猗拦住。
“别……”
舍玉为难的看着公主,她知她自幼怕黑,在宫中从不熄灯,可是……
“公主,霸府里的规矩,亥时之后禁止燃灯……”
“为什么?”
“他说……高氏木德,府中忌火……”
“臣子也配称‘德’吗?不要脸!”
“嘘——”舍玉慌忙捂了她的嘴。
“不熄!就不熄!”
“公主……”
就在二人说话间,巡夜郎官已在门外大声呵斥起来。
舍玉陪着笑脸跑出去,对那郎官道:“公主怕黑,能不能通融一下……再说,别人怎么不见这个忌讳?”
“此忌只对外姓人。”
“姑母也是外姓,我这就去找她,看她房里的灯是黑还是亮!”猗猗已隔帘大怒。
“夫人的灯自是亮的。”
“那我也不熄,我们元氏的灯火就得亮着。”
“这话听着倒有点意思……”巡夜官边自语边离开,并没有强迫她灭灯。
隔日晚间,猗猗才刚卸了妆,散了双丫髻,忽见门内有个黑影。
她吓了一跳,令舍玉拨亮了烛光,才看清是脸色铁青的孝瓘。
“此乃公主内寝,郎君不可无礼啊!”舍玉张臂拦在猗猗身前。
“你前日跟巡夜官说了什么?”孝瓘冷冷的问。
“他让我灭灯……我不同意……他就走了……”
“我问你说了什么!”孝瓘提高了声音。
“我说……我们家……我们元氏都不灭灯……”
孝瓘推开舍玉,一把揪住猗猗的领口,狠狠道:“就因为你这句话,父王要休离家家!”
猗猗挣扎不开,却不求饶,只是倔强的瞪着他。
“公主还是个孩子,她的话当不得真!”舍玉上前抓住孝瓘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