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久了，连橄榄枝和陷阱都分不清！还傻乎乎的，一脚踩下去！”
李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呼吸重重一沉，从椅子上站起来，“钟愉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高力伟偏偏要对你抛橄榄枝，一个新进员工，没能力没业绩，他为什么放着A组其他人不挖来挖你。”
钟愉讥诮一笑。
“SQ医院这个项目，前期准备都已经差不多了，可惜临到头，康泰集团横插一脚，高力伟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项目对他升任副总监的重要性，只能选择铤而走险，大幅降低报价，增加中标胜算，如果中标，自然皆大欢喜，但是这么低的标价，必然会引起康泰的投诉，他不敢承担丢掉这么大一个项目的风险，自然需要一个傻乎乎的替罪羊，懂吗。”
钟愉的眼神微微闪动，盯着李可，眸底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职场不成文的潜规则之一——新手小白向来是甩锅的第一人选。
钟愉初入职场时，也常被迫背起上司甩来的一口口飞锅，乃至于那段时间，漂亮直挺的背都略显佝偻。她还记得第一次背锅时，自己十分无措，只会呆立原地，瑟瑟挨骂，受完气，哭都不敢哭，跑上公司顶楼空旷无人的天台，借着呼啸的风声掩盖，才敢放肆的哭一场。后来，打工久了，面对阴险上司抛来的锅时，已经可以面带微笑不发一言的承受，同时内心还能配上慷慨激昂的BGM和一句平静的去你大爷。再后来，钟愉花了三年的时间，用让人无法无视的业绩成绩和偶发的胃病，爬到可以和上司拍桌子say no的位置。
可惜，李可不是钟愉，摸爬滚打多年，已经练出一身屏蔽假象看本质的本领。她是个嫩羊羔子，光滑的脑回路看不穿其中的弯弯绕绕，等到钟愉给她讲明白其中厉害时，更是害怕地抑制不住颤抖。
李可意识到自己有多傻——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她越想越委屈，一时忍不住，豆大的眼珠从眼眶滚落下来，“那我该怎么办啊钟愉姐，明明是高经理做的决定，为什么要让我来背锅，我好不容易才进的恒瑞，不想刚转正就被开。”
钟愉看着女孩糊了一脸的鼻涕眼泪，终究是不忍心——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她站起来，倒了杯温热的茶，走到李可身旁，抽出纸巾，和茶杯一起递过去，温柔拍拍女孩颤抖的肩背，耐心等待。
等到李可哭够了气顺了，钟愉才叹了口气，无奈收拾残局：“高力伟是通过什么方式告诉你改价的？”
李可抹了抹眼泪，抽抽噎噎说：“他亲口和我说的。”
“口述？不是通过文字发给你？”
“不是。”
“那你有录音备份吗？”
“没有。”
钟愉捻了把滑顺的发丝，一只手覆在太阳穴上轻轻地揉，那是她陷入思考的惯常动作。
那就是说，暂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高力伟下的决定。
李可停止哭泣，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弓着身瑟缩站着，脸色通红，眼里仍旧蕴含几分希冀。
手上握紧白瓷茶杯，滚烫的茶水随着动作微微荡漾，透过杯身，传递出一丝丝温热。
她斜眼偷瞄一眼钟愉，相处几个月，她心里清楚，钟愉是个很重情义的上司。
果然，钟愉又问：“那项目报价单的用印流程补了吗？”
李可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不利，羞愧低声道：“没有，我急了也没补，而且我以为，高组长会吩咐B组的人去提交流程，毕竟这个项目，现在属于B组。”
钟愉按了按眉心，觉得十分头痛。
高力伟不愧是个混迹职场多年的老狐狸，把这损人利己的糟烂事做得不留一点证据。
利于己方的事实与规则皆无，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掀桌子，把事情搅浑，才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