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黑褐色的眼睛,在头顶月光的映衬下,透着深深的寒气,从上到下,睥睨着李落霜。
“既然你来了,就下去陪你的母亲吧。”
声音含有些悲悯之意。
李落霜本来目光茫然,听此话,猛地抬头,她身上没有力气,伸手攥住黑衣人的袍角,嗓音因被灌了太多冷风哑涩,断断续续道:“你、你把我阿娘……”
杀了?
“公主殿下,别怪我。”
醇厚的声音在这黑夜中冲击着李落霜耳膜,她的脑中“嗡——”的一声,所有血液似瞬间蒸发,身体像浸在冰水中,整个人浑身颤抖起来。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站起身,拔下发髻上的钗子,疯了似地朝黑衣人猛挥过去。
却被黑衣人轻易地箍住,少女纤细的脖颈被粗糙的大手握着,顷刻间就会折断。
黑衣人将她悬空提起,力道渐渐收紧,窒息感和血腥气渐渐蔓延李落霜的胸腔,她本能地抬臂抓住黑衣人的手腕,试图掰开。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仿佛浸在水中般,李落霜的眼前越来越模糊。
阿娘……
少女慢慢闭上眼,沉入水底。
*
光从水中破出。
李落霜猛地睁开眼,她坐起身,双手扶额大口呼吸起来,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落入衣襟。
周围没有黑衣人,没有血色,一点天光从榻边的窗棂细缝中泄进来。
思绪渐渐回笼,她呆滞地盯着头顶有些残破的青色帘帐,等待胸口心跳平息,随后如释重负般重新栽倒回榻上。
她近来时常梦到前世死前的场景。
前世死后,李落霜化作孤魂野鬼飘落在人间,她记不起自己是谁,只隐隐觉得不该就此消散。
这里游游那里荡荡。
不知晃了多久,她来到一处冰天雪地,这里天空蔚蓝,雪山耸云,不知怎的她就着雪地躺了下来,陷入了沉睡。
再睁眼,头顶便是宫殿。
她也记起了自己。
李落霜回到了十二岁,母亲初被囚禁在翠翎苑之时。
虽然不知为何重生,但重生后的那一刻起,她便发誓,绝不会再让历史重演。
一开始,李落霜多次跑到御前恳请父亲允许她将阿娘接到自己的寝殿。
皇宫警卫森严,让阿娘住在宫里总比待在翠翎苑强。
却不想,皇帝屡次驳回她的请求,甚至将她关禁闭。
最后,李落霜以性命相挟也只换来到翠翎苑与母亲同住。
门外传来徐嬷嬷的声音:“公主,辰时三刻,该起身了。”
李落霜应了声,趿鞋下床。
她只披着件单薄的衣裳就开了门扉,“嬷嬷,阿衍哥哥可来了?”
“哪能这么早,公主也太心急了些。”徐嬷嬷笑着,心里只觉欣慰,公主能同文国公府的世子关系如此亲密。
秋色渐浓。
院中,梧桐树的叶子枯黄了大半,铺陈在青石砖上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一旁的小池塘早已干涸,周围长满青苔,落满细细的碎屑。
李落霜洗漱完毕,出了屋子,朝东边的回廊走去。
回廊尽头,徐嬷嬷正拿着蒲扇扇着面前的火炉,白烟缭绕,传来阵阵的苦药味。
她瞧见李落霜,站起来,颔首,“公主。”
“嬷嬷,阿娘醒了么?”
少女声音平平淡淡。
“娘娘最近嗜睡得厉害,怕是还要过一会儿。”
语罢,又叹气:“这些天夜里寒凉,宫里送的床褥被子不够用,娘娘老是睡不安稳,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被冻出咳疾了。”
“不过幸好有世子时不时接济咱们……”
“还有那些苑外的守卫,成天就知道在外面走来走去,宫里送来的东西没一个人愿意送进来内院来,就那几床被褥,还是老奴同公主一趟趟搬过来,咋的?难道娘娘的病会传染给他们不成,一个个的狗东西。”
徐嬷嬷自顾自越说越多。
这些年翠翎苑除了外面那些护院,只有李落霜、夏皇后、徐嬷嬷三人,徐嬷嬷是个话多的,憋久了有时也会唠叨许久,到也显得苑中有生气些。
李落霜道:“嬷嬷,你去把我前几日配好的药拿过来,熬了让阿娘服用吧,能避免风寒。”
“那炉子里的药……”
“不碍事的,一起服用便好。”
徐嬷嬷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公主就变了,从烂漫天真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一脸欢笑的样子变成了如今这样的寡言清冷。
虽说沉稳点好,但她还是更希望公主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担着。
娘娘的疯症愈发严重,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