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动了动被他箍得牢牢的胳膊,然后轻声问:“医院也在节能吗?为什么不开灯呢?”
我清楚地听见了头顶处的抽气声,所有的猜测正在一点点沿着悲哀的轨迹蔓延。
我固执地笑弯了嘴角,虽然我知道此刻我的脸上满是呆气,可心却冷冷地沉下去。
不知是因为我离奇的问题,还是程诺更加骇人的气场,我听见病历在大夫的手中抖得厉害。
我的语调平淡无波,问:“服药过量会造成什么副作用吗?”
病历纸又是一抖,我歪过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虽然我根本看不见。
“譬如失明。”哪怕心中已是波涛汹涌,可我仍平静地问。
大夫颤巍巍地说:“我不知道”
“咚”一声,不知什么重重砸在一边的床栏上。
我又把耳朵侧过来,像是一个失明已久的人一样,努力搜寻着声音的源头。
那一边,大夫胆战心惊地说:“我知道。”
“什么原因?”程诺问。
“我不知道。”
“嗯?”
“知道,知道。”
程诺与大夫你来我往,循环着古代刑部审犯人时的把戏。
“究竟为什么?”我第一次听见这样可怕的声音,程诺的嗓音失去了往日悦耳的质感,徒留下冰冷的温度,空气也因此而降到了零下。
他的声音越冷,我的心便越冷。
大夫还在支支吾吾,我便又听见一声巨响。
这一次不用耳朵我也知道那是怎么造成的,因为揽住我的身躯随着那声响而颤动。
他的拳头收回的时候还忍不住抖着,我把它紧紧攥住,听见程诺硬生生地吐出一个字,“说!”
大夫估计此刻已经欲哭无泪了,只得委屈地说:“那谁知道啊?那得问眼科大夫!”
程诺不等他继续废话,一下抱起我。
我还想挣扎,就听见他问:“你觉得你这样能走吗?”
我摇摇头,确实不能。
有时候适当地服软,乖乖听话,对于程诺这样一个极端大男子主义的人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于是,我心安地装柔弱,柔弱地伏在他的肩头。
我极少这样,因为我知道命运不会因你的软弱无助而眷顾你,怜惜你,它只会欺负无能的人,让你更惨更可怜。
可此时的柔弱对这个男人管用,我看来并不傻,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逞强,而什么时候必须示弱。
我紧紧搂着程诺的脖子,心里有个声音,虽然阴险却又现实无比,它告诉我,我一无所有,唯一可以依傍的就只有这个男人了。
我把他搂得更紧,像是要绑牢他。
他抱着我冲进医院走廊,我一直认为肃静二字对于医院来说就是个摆设,因为这里闹腾得和菜市场无异。
当然,也不排除当我的某一个器官暂时停止工作以后,另外的器官就变得格外敏感起来。
这时,刚刚还深情款款的程公子却问了我一个无比白痴的问题,“许愿,眼科在哪?”
我侧头去想,却不好意思质问他,他一个眼睛明亮的健康人,居然在这大言不惭地问我这个临时的残疾人?
我提起嘴角,苦中作乐地调侃说:“程诺,要不咱们导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