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德十年,夏。扬水郡大雨三日,堤坝决堤。扬水郡下辖六个县全部被淹,百姓家没了,田没了。
“殿下,傅遥想要随您一起去扬水郡赈灾。请您带上我。”傅遥在临渊阁跪求高棠。
“起来,我没让你跪。”高棠压制这心中的怒气。
“请您准允,否则我长跪不起。我舅舅一家都在哪儿。”傅遥眼眶含泪,犹如荷叶泣露。
“这么久了,这还是你主动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多日来,我不引你,你半字都不愿给我。我答应你,随我一同前往扬水郡。”
“谢殿下。”傅遥叩首。
高棠看着面前恪守规矩的妻子,压抑着自己双手紧闭。他是恨自己,做了一件这辈子都无法挽回的错事,失了自己最想要的情。可他不后悔,若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么做。
傅遥起身。
“殿下,洪水之后,随之而来的是盗贼叛乱,瘟疫横行,流民作祟。此去一行军队,医者,粮食都要备齐才是。”傅遥小心翼翼的提醒,生怕高棠忘了什么。
“一切都已妥当。”
傅遥望着似乎还想要别的回答。高棠明白她所挂心的是谁。
“你放心,你舅舅一家无事。”
………………
傅遥行在回扬水郡的路上,彼时此路已非昨日。
进入扬水郡下辖的临溪县时,映入傅遥眼中的是刚被洪水肆虐过的田地,冲破的房屋,泥泞的车路,还有拖家带口的难民。傅遥和高棠前去救济,结果失了秩序被一拥而上,幸好陛下调了军队随行,及时制止。
傅遥的衣裙与哄抢之中,沾满了泥土,傅遥的手臂被抓的通红,手上有几道细小的被指甲抓伤的血痕,那痕迹里还有嵌进去的泥土。幸而高棠及时将傅遥护在怀里,才没有被人流淹没,受更重的伤。
高棠查看傅遥的手,心疼坏了。欲要命令随行的魏将军责罚伤了傅遥的人。傅遥觉察及时劝阻高棠。
“殿下,是我疏忽。他们没有恶意的,只是太饿了。他们太久没有吃东西了。”
高棠作罢,分发完食物便继续前行。
马车上,高棠为傅遥敷药。
“这样的小事,下次还是不要亲自去做了。”
“殿下错了,这不是小事。粮食田地与农民而言是天大的事,他(她)们所求就是温饱。这样的大事必须要亲自做。这赈灾的粮食不是早就先行,按时间算现在早就分发下去,为何还有这么多难民?”
“潜溪县,昌溪县,卉溪县出了叛匪盗贼,将那救济款和赈灾粮劫了去。朝廷刚刚从越阳郡调兵前去剿匪诛贼。”
“可这是临溪县内,那些难民逃过来早就没有活路了。这一路上我们并未遇见匪贼。”
“上边的旨意下来,底下的人一层一层的执行下去,自然也就变了味。”
“还是一个字--贪。”
“所以才需一人监管,彻查。”
“这是什么样的世道,为民请命的官变成了荼毒百姓的官。看来我不用担心舅舅了,我舅舅是名士,更何况还有你的照拂,他们一定不敢慢待。就是不知道春半书院里的书受损程度如何。”
“放宽心,到地方了,就知道了。”
………………
傅遥在扬水郡生活多年,从来没见过这座城如此落魄过。处处都是乞粮的百姓,处处都是死了亲人的哀嚎。
“卑职等恭迎霄王殿下,霄王妃。”扬水郡守携下属官员,前来迎候。
“免礼。”
傅遥随高棠入了颜大人安排的别院。
高棠坐在正厅查看颜大人呈上来的各地受灾状况明细,以及各地赈灾状况明细。
“这些明细账簿,晚时本王再细看。现在当务之急,是让灾民吃饱。本王所带来的粮食一部分煮粥,一部分直接分发下去。现在就去办。”
“卑职等立刻前去落实。”
颜大人一行人退去。
傅遥上前,“殿下。”
“你莫要着急,我已差人去接你舅舅,舅母。你等会儿就可以和他(她)们见面了。”
“殿下,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本来我是担心舅舅一家,但是现下我已知道他(她)们安好。我想请殿下准许,我想前去施粥。”
“你忘了,我们来时在路上遇到的那群难民,他(她)们伤了你。你不怕吗?”
“我不怕,况且是在府衙门口施粥。有将士们在,不会有事的。”
“好,你去施粥。我会在你身后保护你。”面对高棠的多番露情,傅遥只敢敬而远之。
一年多了高棠和傅遥出双入对,貌合神离。这是高棠当下最无力的。
“殿下,我先去换身素衣,卸了钗环。”
“去吧。”
傅遥转身去内卧。高棠叫来卢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