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腾腾的木桶里,宁安将自己抱住沉入水里,瓷白的肌肤暗藏于四散的青丝与水波下,颜如舜华,烟视媚行。
楼砚是背对着宁安的。
他确实是打着照顾宁安的幌子来相陪的,但他也明白不能趁人之危。
宁安瞧不见,他得在边上递香粉胰子。
燥热的空气令楼砚觉得呼吸不畅,可又怕宁安待久了昏过去,只得不动如山。
水声轻响,宁安露出脑袋,巴拉着双臂在桶沿边喘了口大气。
“你知道宁家么?”她问。
“嗯。”楼砚答得很快,心里却犯了难,要不要叫她知晓自己已经给她出了气儿了呢?
“我也是宁家人。”宁安说着,捧了把清水慢慢浇到脸上去。
“宁家的商行中,香料生意最好,尤其是家中婶婶堂姐,最喜欢一种香,”宁安露出光洁白皙的脸,双眸内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是乌玥香,你身上带了这样的气味。”她语毕,轻叹口气,楼砚此刻已经十分紧张。
他毕竟刚说过自己不过是个马夫,转眼就要被宁安给拆穿了。
更为重要的,是他有些担心宁安。
她的话语没有一丝一毫的欢喜,也没有一点儿恨意。
“我见过你那几个姐妹。”楼砚回答,却闭口不提究竟为何认识,他大着胆子转过身,却是双眼紧闭。
“她们被送进了窑子。”楼砚试探性地接下去这个话题。
宁安早就察觉到楼砚的动作,只是将肩膀往水下压了压,没有过多的遮掩。
“别怕,我没有睁眼。”楼砚说完,感觉有股热气往上冲,只得尽力平息调整着自己过快的心跳,好让自己不要出丑。
“我明天可以去看看她们么?”宁安又问。
语气轻柔,可面目阴冷。
“她们被人捉走前,说了你的坏话。”楼砚斟酌着措辞,不想让宁安去见这种恶心的东西。
“说了什么?”宁安微微一笑,水面中倒映处的清瘦面容闪过一丝讥讽,“说,我们姐妹情深,叫其他人也快点将我抓走吧?”
潮湿闷热的环境,令宁安原本惨白的脸多了抹红晕,眼底的冰寒却没有半分的消减。
“楼砚,我要去见她们,你陪我去吧,好么?”
*
第二日,宁安醒得极早。
约莫天未明,不远处的几声晨鸟啼鸣过后,宁安便睁开了眼。
楼砚几乎是一瞬间也醒了过来。
狼皮毯上的宁安墨发四散,乌溜溜的眼儿里终于多了一丝往日不同的期盼。
“楼砚,你醒了没有?”宁安清清嗓子,探出个头,望向东南处。
楼砚怕吓到她,伸腿轻碰了下矮茶兀,闹出点动静,这才回答,“醒了,睡得可好?”
“嗯。”宁安回应着,“你呢?”
一下的反问叫楼砚有些手足无措。
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熟睡。
宁安在梦里总是在说着什么话儿,他听不清楚。
“我们洗漱过后吃过东西,便出门。”
宁安点点头,乖顺地称好,又递过来右手,想让楼砚带着自己走。
楼砚经过昨日的相处,早就对此轻车熟路,他半起身,将宁安的手攥在自己的手掌里。
他将早就备好的洁具一一递给宁安,又寻了自己的一支玛瑙钗子,给宁安挽了发。
宁安小小瘦瘦的一只,跟小鸟儿一般,身上的骑装本是鹅黄的暖色,却因着宁安过于沉静安好的气质,多了几分冷冽。
多年的磋磨,使得宁安并不十分健康,就是楼砚喜爱的炙烤肉食,宁安闻到了也不舒服,这也是昨日为什么一入帐子,宁安即刻便醒来的缘故。
晨光初显,宁安娴静清冷的脸上也染上柔和的光芒,楼砚正给宁安穿小靴子。
他突然想起昨日宁安不一样的鞋子,心底发涩。
宁安还是有些忸怩的,毕竟是双脚被触碰。
但那些迂腐老旧的规矩,放在楼砚这里,浑然不是事儿。
“在想什么?”楼砚见宁安有些发怔,边提上靴子,边问。
“在想,靴子是不是一个颜色。”宁安没有任何隐瞒,回答他。
“楼砚,你知道嘛,从前在宁家,有时候嬷嬷会故意给我不一样的鞋子。”宁安解释着,“我是看不见了,但不是摸不到,什么纹路什么配饰,我其实记得很清楚。”
下人们最初是不敢怠慢宁安的,可是爹娘消失后,加之得了别的主子的命令,她们愈发大胆起来。
有时甚至是敢当着宁安的面,议论她往后会是如何的凄惨。
宁安当时就坐在自己的贵妃躺椅上假寐,但那群人毫不避讳。
“六姑娘就是命不好,二老爷和二夫人被克死了,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