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生气,只是叹了口气道:
“矮寨规矩,弓弩手只有鸱鸮令才能调动,这是百年不变的规矩。见不到鸱鸮令,老夫不会带弓弩下山去寻仇的。他们也不会,你若能唤得动他们,尽管去试试。”
“我不信所有人都和翁叔一样冷血无情,这些年是师父以一己之力护着矮寨护着大家,才得意安然无事。师父被暗杀,我不信没有人愿意和我去报仇!”
巴动冲议事堂吊脚楼下,胡乱抓住换白灯的大汉往外拽。但是那人轻易的挣脱了,转身爬上木梯将横梁上的灯笼换下。
“无鸱鸮令不动兵,这秀秀师父的话,是寨子里的规矩。巴东兄弟来帮忙吧,还有很多事要做。”
大汉站在木梯上看了眼巴东,长臂一伸白灯就稳稳地挂上去,在晨风冷雾中摇摆,为整个寨子笼罩上一股寂静凄凉之色。
“我不管,我一定要为师父报仇。没有弓弩兵我一样可以为师父报仇,我不像你们那样冷血,就是拼了这条命要给她报仇!”
撂下狠话,巴东转身奔下山当真去给哲秀秀“报仇”去了。只是这一去便不曾再回来,矮寨弓弩兵的纪律比他想象中的更强。亦或说这些人比想象中的冷漠,竟是如此从容不迫地操办起丧事来。
利用仇恨鼓动苗兵造反,从而顺势掌控矮寨的计谋,于他来说失败了。瓮叔所言尊他为寨主统领寨中大小事务,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烂事。
弓弩兵只认鸱鸮令,以前因为拿着鸱鸮令的人是哲秀秀。他误以为这些人认的是她,而然并不是。
山间第一缕晨光破云而出时,寨子中的灵犀角的声音同山脚下的惊鸟铃声向应和。背着包袱一路从鸭嘴渡口赶来乾州的苏明舟,最初停在城郊外矮寨下山的必经之路上。
算算日子,今日刚好是银铃成婚的第三天。在中原,这是新妇回门的日子。哲秀秀虽然不待见自己,但苏明州猜测小姑娘心中惦念着爹爹。今日定会带着新姑爷前来去鸭嘴渡看他的,于是一个望女心切。老头生生从家门口接到了乾州来,几经犹豫下悄悄摸上山。
山中响起了久违的惊鸟铃,在召唤那小姑娘。故意避着大路走,沿着后山的小路可以靠近到寨子的梧桐谷。
苏明舟记得哲秀秀抢走银铃后,自己偷偷摸来山寨想要把她偷走带到中原去。但一进寨子就被发现了,哲秀秀让人将他打的半死。
后来苏明舟就扮成货郎,在担子上挂上惊鸟铃。叮叮铃铃的铃声一响,小姑娘就哭着自己跑下山来照到。
第一次看见那小小的团子跌跌撞撞地自己跑下山来,哭得撕心裂。他的心都快要碎了,抱着孩子跟着哭。
才发现自己可以不爱哲秀秀,不爱银绾,却唯独舍不下这孩子。一个苏明舟用羊奶一点一点喂大的孩子,从抱在手中奶娃娃到落地到处跑,开口唤得第一声就是“爹爹”。
但铃声可以吸引孩子,也一样可以招来哲秀秀。像是无数次想要盗走女儿,这次依旧将苏明舟一生最害怕的人招来了。
他倚在老树下歇息,身后得老林中突然传来了响动。回头一看是一道青黑布裙的身影,四肢似乎十分的僵硬,在丛林中横冲直撞。发髻被勾乱,头上的银饰不知掉在了何处,模样形同鬼魅。清晨从山林中下来,让人背脊发凉。
“秀.....秀秀?”
身影走进了些,苏明州惊讶出声。哲秀秀抬起惨白的脸,眼睛却是有些生气,呆呆的看着路上的人。
耳朵听见惊鸟铃的脆响动了动,眸子中眼泪突然就掉下来。
“秀秀,你怎么了?”
苏明州见她如何也抬不起脚挎过眼前的横木,连忙钻进林子中去帮忙。伸手碰到哲秀秀的手才发现她全身冰凉,胳膊有些僵硬,肌肉绷直,似身体里的血肉都凝固了。
“秀秀!”
“秀秀,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苏明舟惊慌失措的喊叫起来,用力拍着她的肩膀,以为她是梦游了。
可哲秀秀没说话,愣了很久。突然呜咽一声从嘴中呕出黑血,跌到苏明舟身上,嘴巴像是泉眼一样咕嘟咕嘟冒着血泡,止也止不住。
“秀秀!你怎么了!”
“别怕,我马上带你回寨子!”
苏明舟想要背起哲秀秀,她却奋力推开他,也说不出来。手指拽下苏明舟要腰间的惊鸟铃,恶狠狠的盯着他。
“你.....你说,你想要做什么?”
哲秀秀僵硬的手指艰难的一点一点撑开,手臂肌肤下血爆爆起,掌心赤红根本分不清是血染的还是体内的活尸蛊在流窜。
“铃.....”
她只张了一下嘴,还来不及发出什么声音,黑血又立刻喷涌难止。
“铃儿?你要找铃儿?”
“好好,我们马上去,你别说话!”
苏明州总算是领悟了她的意思,立刻将人扶上自己的背要背着往山寨中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