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
刚打开老于头儿办公室的门,樊朴就看到一个男人坐在正中央的办公桌前低头看书。
枕着初夏灿烂夺目的阳光,男人舒展的轮廓被描了道金边,五官在背阴处朦胧,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古典高雅的美感。
动了动手指,男人翻了一页,纸张跳动的声音在如此寂静的氛围里清脆得格外清晰。他抬起头,眸光淡淡扫过樊朴,樊朴发觉那双眼竟比阳光还要夺目。
“进来吧。”声音稳重又矜贵。
俨然一副主人翁派头。
“嗯。”樊朴应了声便进了门,看起来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老于头儿并不在。
奇怪,这人明明刚给她发微信叫她来校对书稿的。
至于这个男人,虽然看着挺年轻的,但那种气质却不是在校学生能拥有的。樊朴猜测应该是毕业了的同门师兄回来看老师的。
“有什么喝的么?”樊朴堪堪坐定,就听见师兄问话。
行吧,好歹是同门师兄,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
“白开水、茶、咖啡,师兄想喝什么?”
男人颔首,接了师兄这个身份,沉思片刻问道:“老师平时喝什么?”
“老师爱喝茶。”
“那就茶吧。”男人边说着,边又翻了一页,双眼钉在书本上,完全没有要自己动手的意思。
樊朴只得认命站起身,翻出老于头儿的茶叶罐,洗茶壶、放茶叶、煮茶,然后给江袭明倒满一杯放到他跟前。
“谢谢。”
“不客气。”
凉了一会儿,男人动作优雅地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抿抿嘴,“一般。”
樊朴没接话,打开电脑接着看书稿。
“有点热,能开下空调?”
“可以。”樊朴拿过一旁的遥控器打开空调,调到适宜的温度。”
“主要是阳光太晒了,有什么办法么?”
“我拉下窗帘。”
因为是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帘的位置也挂得很高,樊朴需要踩着凳子才能够到。她一边费劲吧啦地摆弄窗帘,一边后知后觉。
这位师兄接二连三地,多么自然而然地使唤人啊。
一不小心分了神,过分一探身子,下一秒樊朴便感觉身体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连人带椅子朝一旁的江袭明歪倒。
她害怕地闭上双眼。
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江袭明一手扶住了她的腰,一手稳住了凳子。
樊朴惊魂甫定,双眸含水,居高临下地看着江袭明,满心感激。
江袭明把人扶正,看她张牙舞爪托举背后的太阳宛如自由女神,哂笑道:“你站这儿也行,正好晒不到我。”
“甚至悲壮到让我想发奋图强。”
“……”那股强烈的感激之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德允刚回来就看见自己的女学生站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瞪着江袭明。江袭明则倚着桌子,好整以暇仰头看着樊朴。
于德允:“你喝我茶就算了,还戏弄我学生?”
“哪有。”
见导师回来了,樊朴意欲跳下凳子,视线里适时出现一双手,“你看,我对你学生多好。”
樊朴想打掉他的手,反被牢牢抓住,稳稳托好,平安着地。
像被安顿好的行李。
也不等樊朴说话,江袭明紧接着就拉着于德允走了。
樊朴:“诶于老师……”
于德允不满:“我跟我学生还有事儿呢!”
“你先跟我去吃饭,我饿了。你那个学生,挺好使唤的。”
“我学生能给人白使唤?你得付钱。”
“付,付。没说不付。”
被评以挺好使唤的樊朴也万万没想到,自己后来还要被这个男人使唤来使唤去。
但他也确实付了钱。
两年后。
四月的北京,疾劲的春风挟持着软绵绵的柳絮肆意地吹,一团团柔白粘到人发梢上,衣襟上,绽出朵朵纯美的花。
樊朴揉了揉鼻子,抬头看了眼不那么清朗的天空,有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命运宛如粉雾覆盖下的城市那样暗淡无光。
思及此,连手中的简历似乎都变得沉重起来——虽不过薄薄一张纸。樊朴很努力在找工作。
一纸文凭是个指南针,没有一份踏实的工作为舟,如何渡得过去。何况她底子薄得还不如简历那张纸。
在名校如云的北京城里,樊朴所在的这所普普通通的211实在算不得能上得了台面的,学校能提供的资源也不多。毕业季当前,几场招聘会,来的也都是些不太入流的小公司。
对此樊朴看得很开,自己资质平平,所以进了这所平平的大学,随后进一所平平的公司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她从不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