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刺猬,什么时候才能收起你的刺?
易嘉川初识颜龄韵的时候,她并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的她张扬、独立又孤傲,像一朵娇养的玫瑰,无所顾忌恣意生长,那个时候她身上的刺,并不是朝向自己。
易嘉川想起对她的第一印象,仿佛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那天他路过学校音乐厅,偶然间听见一道清亮的声音,她义正辞严,扯高了嗓音,为自己的朋友打抱不平。
“你的稿子明明写得比她好,为什么选她?不公平,她走后门!我要告诉你们辅导员,不,我得去找校长……”
易嘉川闻声不由地往窗内看了一眼,日落黄昏,那道略微瘦削的身影浸在柔和的光芒下,白皙微鼓的腮帮泛着一层薄红,在夕阳流光下宣泄她满腔的怒意。
颜龄韵一侧头,易嘉川便瞧见她,那个眉眼温婉清秀的小姑娘一下子闯进他的视线里。她手中的小提琴抬起又放下,仍旧气鼓鼓的模样。
那个时候他并不认识颜龄韵,但她张牙舞爪气愤恼怒的模样却从那一刻深深地烙印在他心间。
愤世嫉俗的样子,实在有点可爱。
易嘉川静默了一会儿,心底被丝丝隐晦的情绪缠绕。
他想,倘若他可以像她一样,无所顾忌地说一些话,做一些事,人生该是怎样的畅快?
可是有些东西,自从他进了司家以后,就自然而然失去了。生在囚笼,他再也不敢奢求。
活了二十几年,他一直在审时度势,拿捏分寸。
他欣赏她的天真烂漫,喜欢她的恣意张扬。
所以后来,即便察觉她别有用心,即便那是个圈套,他也义无反顾地跳进去了。
他向来喜欢冒险,为她赌一次何尝不可?
可是渐渐地,他发现她变了,好像一夜之间,她失去了所有骄傲,变得很温吞,从而处处妥协。
他来不及深究一切,她便逃走了,从此远离了他的生活。
直到后来,他才真正了解她那时的遭遇。
可是,晚了。
易嘉川眼底浮起一丝怅然,很快又下意识地敛下去。
今晚他和李诚喝了不少酒,兴许酒精作用,他竟想了许多。
一时觉得胸口有点堵,于是放下车窗,对着苍茫的夜色,深长地吐了口气。
易嘉川没想过,再见之时,她会在自己面前这么狼狈、这么怯懦。
事到如今,他还想寻找她当初的影子,是不是有点可笑?
他到底在奢望什么?
她朝外的刺早已被生活磨平,剩下包裹在里面的,看不见摸不着,却将她扎得体无完肤。
他怎么还敢妄想让她来填补自己曾经的意难平?
可他一向是自私的,一向清楚自己要什么。他明知道回不到过去,却也偏偏放不了手。
“回去吧。”
良久,易嘉川才平心静气地吐出这几个字。
方才沉寂的几分钟,对颜龄韵来说简直度秒如年。
“好。”
颜龄韵如遇大赦,暗暗松了口气,刚想伸手开门,却突然听见“啪嗒”一声,车门已经落了锁。
心尖像是被那声音敲动了一下,颜龄韵有些怔然,忽听他说:“我送你。”
颜龄韵暗暗叫苦,她不想让他送。保持一定的距离,对她来说总是比较安全的,可是她忽然之间又找不出什么好借口推脱。
她回头,易嘉川神色依旧淡淡,眼底看不见什么情绪。只是黑夜里那双眼睛,又深又亮。好像一方神秘莫测的漩涡,将人裹挟卷入。
为什么感觉他有心事?他在想什么?
颜龄韵猜不透他,她能在他面前藏住心思就已经不错了。
她犹疑地望向他,突然注意到他的坐姿,易嘉川尽管依然坐得笔直,可脑袋却偏向车窗,看上去有些倦怠疏懒。
车内木质松香里混着淡淡的酒精气味,她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你是不是喝酒了?不能酒驾。”
颜龄韵心里顿时有了想法,她刚想好借口拒绝同车,忽然又听到他开口:“那……你送我。”
什么?
细弯的眉毛微微颤动,颜龄韵心里仍在做殊死的挣扎。
短暂沉寂之后,颜龄韵红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因为她突然想明白,她不该拒绝他的。因为易嘉川今晚不仅没有为难她,甚至还出手相助。
不管怎么样,她不能把关系搞得太僵硬,不能亲手葬送目前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迅速权衡利弊后,颜龄韵已经想通了,只是她还没开口答应,就见易嘉川修长的手指按在安全带的弹扣上,随后立即开门下车。
他走过来和她换位置,伸手拉开车门后,默不作声地盯着她。
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