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苒嫌弃地抽出手,抵在他胸前推他:“弄些包子,打碗羊汤,昨日的糖人来一个。”
“好。”他又亲了亲她的脸,才支着胳膊起身,去床边找她的衣服。
“腰带。”颜苒把那快要磨破的腰带扔了过去。
他背着颜苒穿衣,颜苒把自己捂在被子里,看着他身上流畅的线条,忍不住又咽了口唾沫。
虽说她起初喜欢顾明谨是因为年少时对初一将军的倾慕,但对方这身皮囊,的确也是无处不让她满意。
儿时抢一个漂亮郎君做夫君的梦想,现在是实现了吗?
她把头捂在被子里,低低偷笑。
当晚,两人难得地穿好衣服坐在一起,谈了一会正事。
将互相的见闻交换,他们意识到,冀州的情势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还要诡谲。
但有一件事已成定局,年关将至,王家的事情,需要有个结尾。
如同李清云所测算的那般,如今破局的关键是王兴,但前提是,他需要看到真相。
而这个残酷的真相,却是一个女孩,用生命揭开的……
——
阿莲死了。
王家人祭祖结束后,王兴接上颜苒,随大队一起回到老宅时,从一个婆子嘴里轻飘飘地听说了这个消息。
王兴怎敢相信这是真的,他要看阿莲的尸身,却被那婆子奇怪地看了一眼,不耐道:
“大公子莫深究了,她在大喜之日死在洞房里,礼未成便算不得妾,一个丫鬟,自然是卷了铺盖随意埋了。这事晦气,老爷夫人都不许人提,您莫要触霉头了。”
“埋在哪了,谁埋的?”王兴拉着那婆子不放,眼睛红得要冒出血来。
王兴院内的侍女都噤若寒蝉,没人敢吭声。
那婆子这才明白王兴动怒了,唇瓣颤了颤,果断地扇了自己两巴掌,然后跪在他面前:
“大公子,求您,看在老奴一大把年纪的份上,不要再计较此事了,若让夫人知晓是老奴告诉您的,老奴这条命可不保了。”
王兴不断发抖:“一条人命没有了,你们便想这么糊涂遮掩过去吗?我娘又岂是是非不分之人?她还能杀了你不成?”
婆子身形微颤,心想你娘是真的能杀了我,但她不敢说,只得不断乞求王兴:
“公子呀,夫人心善,本来老爷纳妾就令她难过,如今出了此等丑事,您还要去揭她伤疤,逼着她查清楚吗?”
“那我去问父亲,为何要趁我不在纳阿莲进门,她又是怎么死的!”王兴重重一拂袖,便要往院外走。
“公子,公子。”婆子神色惊恐,跪爬着抱住了他的腿,凄声道:
“您别犯傻了,还能是为什么,必然是阿莲没有福气,承受不起老爷的恩泽。哪个男人希望自己房里出这种事?您行行好,就别问了。”
王兴神色一凝,重重拂开了她:“人命关天,岂能因脸面就三缄其口,这太荒唐了,恕兴不能接受!”
他正要往外走,便见符思蕴从门外走进来,脸上淌着两行泪,显然已经是听了一会了。
“母亲。”王兴面色微变,赶忙躬身拜下。
“兴儿,娘知道,阿莲嫁给你爹做妾,你心里不好受,可这是阿莲自己求的前途,比她当丫鬟要好得多,我们不能拦着。”符思蕴握住他的手,泪珠不断下落:
“你爹前天支开你娶阿莲,也是怕你难过。发生那种事,谁都不想的,你通医理应该明白,会有一些女子身体有亏不能破身,阿莲前天事后不断流血,大夫也没能救回来。这是她的命,你看开些,她也能放心往生。”
王兴稍微冷静了些,他从不怀疑符思蕴的话,这次亦然,面对母亲的泪颜,他点了点头,开始哽咽:
“母亲,我明白的,但我还是无法接受阿莲死得如此突然,我甚至,甚至连她的尸身都没能看到。”
他捂着嘴嚎啕大哭,脸上的易容僵硬,看着奇怪极了,沙哑的嗓子在哭意里现出原型,全然听不清他在囫囵什么。
在极致的悲伤前,他扯下了所有让他看起来正常的伪装,露出了最不堪孱弱的内里,像一坨被造化遗弃的烂泥。
符思蕴心疼地抱住他,这世上,只有她哪怕他再残破不堪,也坚决地爱他,她温声安慰:“没事了,兴儿,错不在你,是老天太残忍,收走了阿莲的命。”
她的头靠在王兴的肩头上,声音温柔如水,然而在王兴看不见的背后,她的双眼杀意凌然,正盯着那多嘴的婆子,宛如看着一具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