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明达(1 / 2)

一行人匆匆赶至南宁州,与汝阳王所置兵马碰面后,趁夜议定了将证据送回京师的方式。驿兵可北上进入泸水(注:金沙江),乘船通往鄂州,再骑马穿过襄阳,将证据传入关中。

泸水下游并非全程广阔,有些地段道窄水浅,江涛湍急。即便姚州官兵顺水搜查,也无法在江中截停他船。

夜深后,绝大多数兵士已睡去,知晓此行秘意的几人将证据作了整理和备份。党玥的伤口还未痊愈,故而只在一旁查阅。

一路看下来,她发现了更充分的“公盐私售”证据,却未找到直接指向“上官叛国”的线索。此外,虽说异邦人得利一事是真,可不知为何,盐屯竟在限制盐的生产。

证据其一,每季度的生产量没有明显的提高,而人口却是增长的。证据其二,通过文吏们的诗歌和文章可以得知,他们曾向上级提出增产建议,却无一例外都被否决,且落款时间都是在这两年以内。

还记得,是因上官纵容陈人受损、外邦人得利,众人才有了叛国的假设。那么,既然官府已经在税面上移花接木,为何不干脆加大产量,向制盐技术不成熟的外邦人提供更多盐呢?即便增产,盐价也不是说降就降。

此人实然不像是一个纯粹的贪官,或是叛国者。他贪得古怪,利益外邦人的举动也不大干脆。从头到尾,受伤的仿佛只有陈人,尤其是被征收了重税的夷人。

此人如若未叛国,又为何要损害土人的利益呢?党玥脑中忽然闪过首领那番内心表白:“若不是有个妹婿被提拔到京里,现在已与其他几个部落……”

党玥忽地心脏狂跳,想道:“汝阳王身为剑南节度使,为何无法完全控制姚嶲二州?干预汝阳王之人,必然就是此事的背后主导者。姚州若是反叛,此人便可大做文章贬低汝阳王,并以自己人将其换下。”

冬夜里,屋内的柴薪劈啪作响,汗水本不至于如此冰凉。党玥想了想,没有写下自己的猜测,只在包裹里放入了证据的副本。

手指脱离包裹的一瞬间,一股疲意忽地卷上心头,她却还想看会儿月亮,可皎洁的月光才扎入眼中,她便摇头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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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复曲州,旧的一年已悄然溜去。党玥等人告别了兵士,前往了之前递上拜信的名士家中,正式登门拜访。

名士学识广博,年轻时旅经此地,便在这儿住下。此人脾性天然,嗜好佛法,又能讲儒说道,还曾做过侍读几年的老师。

此人不愿被当做“师祖”,只将党玥视为寻常客人,偶尔讲学才顺便捎上她。党玥不以为意,安然在宅中阅览书籍,或与两位侍卫以竹筷论武。

过去三月好似一场流水,淋过头顶,便散去不见。党玥偶尔会有些恍惚,仿佛自己身在梦中。每当回忆起入滇之行,映入脑中的不是无畏的首领、顽皮可爱的少女、油滑老道的妇人或其他任何真真实实的人,而是那晚上推测出的模糊人物。

临行前,名士组织了一场参禅会,她亦在其中。

时见冬风拂过,发丝贴在面上,久久不曾落下。党玥轻闭双眼,沉入其中,静感四周环境。不知过了多久,忽感脑后一疼,却见名士收回木槌。

名士道:“你来了一个月,也就是在今日才静下。放下吧。”

一友哈哈作笑,道:“黄兄,木鱼中空,才好传出声响。他若总有心事,脑袋也不若木鱼好敲打。”

党玥稍愣原地,心头空落落,只想抓住什么能让自己产生安全感的东西。她不自觉摸向身上的袍子,全身突然一颤,只见鲜亮紫色,好似权力的又一个名字般映入眼中。

老禅师亦抚须作笑,道:“好了,这不已经敲醒了吗?”

党玥不解,她分明未解开心结,怎就被敲醒了?她不是真正的穿越者,因皇族身份注定要被卷入权力斗争中。还患失魂症的时候,她尚且可以躲避着一切。可现在呢?

紫色的袍子是她用两年时间换来的战利品,不时提醒她当初的决定:挑起那个能保护母亲与小猫儿等人的担子。然而在这色彩面前,她却迟疑了。

权力,这本是一种赋予能承担起责任的人的特殊力量,有些人却将它当做满足私心或造恶的工具。而她,害怕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她并非以女性的身份去畏惧,纯粹只是以一个人类,一个良心尚存的人类的身份去担忧。她在这个封建世界,不是女大学生,也不是平民阶层,而是属于最易你争我斗、尸位素餐的阶层。

她忽地站起身子,疑云一扫而空,然后向诸位老师拜了礼,却仍问道:”请问诸位老师,弟子应当如何做?“

一人见她面色分明已然红润,却又问出这样的问题,笑着摇摇头,反问道:“你问我们做什么?看你这样子,可不是明白了么?“

党玥深深作礼,以敬点明之恩:少些争斗,多做些实事。

名士打起哈欠,从座而起,和朋友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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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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