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廿二廷臣宴,宫中在临水殿设宴。
明姝由宫人换上厚重的常服,插上满头珠翠,簪金戴玉,少有的雍容华贵。点过的朱唇一扬,与弯弯的眼尾一起显得十分勾人。
这是梓归刻意所画。
看惯了一个人娴静端庄,当见了她明艳动人的另一面,心底很难不触动。
更何况是皇后娘娘这样的女子。
承德殿前,仪仗拥着的人穿着十二华章的玄色龙袍,头戴旒冕,一身珠玉与他棱角分明的面容十分相称。萧以鸣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下阶来,帝王气度在那一瞬间压下来,让明姝也不由得愣了愣。
直到他走到近前,明姝才匆匆地低下头去,领着宫娥行礼:“陛下。”
萧以鸣虚扶她起身。
两个人一前一后乘上轿撵,明姝在他身后。
当萧以鸣的手臂搭在轿撵的扶手上时,露出了手腕上的琉璃绳。随后,他像是留意到了这一幕,伸手将袖口扯下,将琉璃珠与红绳遮的严严实实。
明姝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指尖摩挲着常服上灵动的凤尾。
临水殿灯火通明,随着一声唱礼,萧以鸣与明姝执手入殿,接着便是洪亮的请安声。
帝后携手踏过殿中央软软的朱红锦毯,走向高台,于长桌两旁分坐。诸位大臣与命妇分阶而立,亦相去不远。
皇帝清朗的嗓音在殿中回响:“众卿家免礼。”
朝中大臣、命妇、宗室家眷纷纷起身,退回原处。
“开宴。”
皇帝一声令下,纱帐外琴声即起,内监捧着精致的碟碗鱼贯而入。起先,殿内的群臣与命妇还比较拘谨,但不消多时,殿内便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快热闹起来。
坐在高台上的明姝面含微笑,温柔地注视着台下,实际上有点僵硬。
殿中一处角落之中汇聚着不少朝廷命妇,围拥着一个纤瘦的女子。那女子看上去羸弱不已,半个身子靠在身侧的婢女上,对前来拜会的女子对面行礼。
也不知道西平那边如何待康宁,和亲两年,她比先前瘦弱多了。
明姝颤了颤眼睫,心中有些动容。忽然,眼前的视线被遮挡,明姝抬眼,便见梓归提起酒壶,为她斟满酒。
像这样的宴席,主人家坐在上面主要是待客,明姝并不能吃饭。因而她瞬间明白了,梓归这一动作,不过是阻挡她望向康宁的视线而已。
明姝下意识地向身侧望去,只见身旁的男人也正望向那一处,这个时候,她和他倒是难得的一致。
她深吸了一口气,视线转向别处。
宴席上不断有人远远地朝她行礼,明姝微笑点头。一群命妇原本三三两两地朝明姝行礼,而后自发地排列在一起,朝明姝行了一个大礼:“皇后娘娘圣安。”
这样的场面,明姝也不得不高举起身边的酒盏,一饮而尽。
就这样几回之后,明姝便感觉额头有点发热。正好宴席进程过半,她便立即对身旁的男人禀告:“臣妾先去更衣。”
不过是借更衣之名出去走走。
临水殿外,每一条长廊都有内监在两侧侍立。明姝挑了一条通往湖心亭的小道,打算在湖边吹吹风醒酒。才坐了没有多久,梓归便在一旁提醒道:“娘娘,康宁公主来了。”
明姝的视线一滞,当即转向,心底却莫名地生出几分紧张来。
梓归已率先迎上前去,远远地将康宁拦下:“娘娘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那边的声音传来,明姝便立即做出一副疲惫的模样来。
“那还真是不巧。”康宁的话也遥遥传来,“原本是想来给娘娘请安的,既然娘娘不适,康宁就不多加打扰。”
陈玉妍朝梓归一笑,干脆利落地转身,连梓归心底都有些惊讶。
但梓归却更快地反应过来,警惕地盯着康宁公主的背影。康宁公主看上去身子弱,若在这里有个好歹,可不要栽赃给他们娘娘。
只是盯了片刻,梓归便觉察出了问题。
康宁看上去是纤弱,可是她身子微微后倾,单手扶在腰上,反倒是更叫人觉得奇怪。
梓归心中一沉,福身开口道:“夜深路黑,奴婢护送您回去。”
*
梓归跟着康宁一块走了,明姝望着他们远去,心底不由得觉得奇怪。但她知道梓归聪明,她跟过去有她的道理。
不一会儿,梓归沉着脸回来了。
明姝当即问道:“这一路,她可有为难你?”
梓归摇摇头,语气沉沉:“奴婢怀疑,康宁公主归朝的原因并不简单。”
明姝问:“你有什么发现?”
“奴婢发现康宁公主走起路来的姿势有问题,跟了一路,发现她走起路来时一直护着腰。”梓归望着明姝的眼睛,平静地开口,“可能已有身孕。”
“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