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出他了。加里还是她熟悉的样子,即便头发花白,还是一副翩翩的富家公子样儿。在这个挤满普通人的车站上,瑟西一手提着装着猫头鹰的笼子,还真是奇怪。他原本开口准备说点什么,最后沉默地伸手接过她的行李。
-
“当下午钟敲四下,世上的一切瞬间为茶停止。”
自从假期开始,瑟西就一直在思考如何说服加里让自己独自去罗马尼亚旅行。
加里一边喝着下午茶,一边在看报纸。莹润洁白的骨瓷,红黄粉三色玫瑰,绿叶掩映,金粉勾勒边缘,那是一套长于六十年代的茶具,玛莎生前最喜欢的“老镇玫瑰”。她总是舍不得用,但是加里完全不放在心上。
瑟西与桃乐丝友情破裂的导火索就是一个皇家道尔顿的瓷娃娃——瑟西打碎了伊丽莎白夫人送给桃乐丝的淑女瓷偶。
“罗马尼亚?”加里合上报纸,“你想自己一个人去那里旅游?”
当笑容从他脸上褪去的时候,瑟西觉得他陌生得可怕,他说,“我们很久没有谈谈了。”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关于我的父亲……”瑟西勇敢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说道,“你知道很多,但是你总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你总是有办法自己找到答案。”
“可是你这里有一条捷径。”
“你不应该知道这些,至少现在……”他把杯子放回托盘上。他现在心情不好,瑟西能够感觉到,因为杯子与托盘碰撞发出了声响。但是加里还是在克制自己的烦躁,“你的脑袋不安全,你懂吗?瑟西,不安全……”
“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瑟西对于从加里的话中猜谜有些厌烦了,“摄神取念咒与大脑封闭术。我知道的!你不要把我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傻孩子!”
“有人对你施过这个魔法?”加里严肃地问她,瑟西甚至怀疑他如果克制不住就会挑起来揪住她的领子,“回答我,瑟西!”
瑟西点了点头,一道灵光闪过,就在那一瞬间她脱口而出,“你会魔法?你也是巫师?”
可是她说完之后就意识到不对劲,“不,你不是……”
瑟西不敢说下去,她从来没有见过加里脸上有这么抑郁的表情。距离日落时间还远,阳光照进庭院里,他向阳而坐,然而阴影笼罩在他脸上。他用拇指与食指顶上眼镜,掐着自己的鼻根,合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不小心戳中了他的心事?
-
阳光照进森林深处的这家小旅店里,瑟西穿着穿着从罗马尼亚街边买来睡衣,白蔷薇从裙摆一直蜿蜒到胸前。她将黑色的大波浪卷发扎起来,窗户玻璃映出一个成年女人。
瑟西不得不承认诺特的魔药学得比她好,从他寄来的复方汤剂就可以看出来。
她推开窗子,一只猫头鹰俯冲进来,理所当然地叼走了她放在桌子上的一盘面包碎。“阿普斯,你竟然喜欢这个!”
“你是一只猫头鹰好吗?”
阿普斯抖了抖羽毛,表示不服,然后继续用用喙子嗒嗒嗒地啄着面包碎。
“它现在还没死。”瑟西抚摸着它的羽毛自语道,“魔法阵中的时间是静止的,也就是说一切都还停留在那一切……”
“当我将它放出来,死神也许就跟着来了。”
她不可能将一只蛇怪永远困在魔法阵里。魔法会消逝,石头会风化,如果不能及时重归现实,它就会被虚无吞没。
“你什么都不懂,阿普斯。”猫头鹰的羽毛跟她的头发真的是一个颜色的,就像那个店主说的那样,“真好。”
加里最终还是同意让她独自前往罗马尼亚旅行,他几乎没有拒绝过她的请求。加里也知道普通人是难以对她造成伤害的,也许他担心的本来就不是这件事——他是担心会有巫师对她造成伤害吗?
“我有很多秘密。”阿普斯飞出窗外,瑟西将小碟子收起来,“但是加里的秘密绝对比我更多。”
“我知道他不会伤害我,可我真的不喜欢被他瞒在鼓里。”
瑟西背起旅行包走出房门,她需要寻找一个不会有人打扰的地方。旅行包一点都不轻,那是七块石头的重量,还有虚空中的蛇怪和一本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