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左啄右啄愣是啄不到白清茶一根毫毛的时候,忽的听见一声极动听极适时的咳嗽声。
“弟子易钱,拜见师尊。”
实不相瞒,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白清茶这厮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打开了人间山水图,随后才发觉不对,若是人间山水图显形,听到的声音该是模糊恍若隔了层水雾似的,而此刻的声音正是隔着木门传来的。
白清茶倒也不慌,慵懒地半靠在床侧,坐姿也甚是不雅,甚至一手还在趁机抚摸我的羽毛,道:“大徒弟来得倒是准时。”
门外的易钱愈发恭敬回复道:“师尊有令,弟子不敢怠慢,客栈里原是提前命人安排了师尊喜欢的凝神香,听张氏族内弟子说师尊身侧有只颇有灵性的白鸟,想是六师妹也一同来了,这才命人撤了去,方才后厨还在熬六师妹喜欢的灵露,再过片刻就能端进来了,弟子不敢让他人惊扰师尊,这才自己前来叨扰师尊。”
白清茶道看了我一眼,指了指门外,比了个“文绉绉”的口型。我也心有灵犀地一点头,旋即收敛姿态,乖巧地往白清茶右肩飞去。
易钱道:“弟子冒昧叨扰,还望师尊恕罪。”
白清茶倒是懒得换坐姿,还是那一副模样,道:“进吧。”
我紧盯着门口,片刻后,易钱进了屋里,对着白清茶这幅姿态毫不见怪,先是向师尊行了礼,而后又是朝着我很温和地一笑。
“上次见六师妹还是近十年前,听闻小师妹如今已半入仙门,实在是恭喜师妹。”
我看了眼白清茶,见他默认,于是便也朝着易钱略一低头以示礼节,代为寒暄道:“师兄此番客气了,若非是师兄,当年想得来那些灵丹妙药也需要费上几倍功夫,我也难以重塑妖修之身。”
易钱道:“六师妹莫要妄自菲薄,师妹常伴师尊左右,重塑根脉是迟早的事情,反倒是多亏了六师妹,我等才能与师尊有这番师徒缘分。”
易钱又一拱手道,“师尊,六师妹,魔修红岳逃来江南一事,我已听如梦师妹提起,然而此事在江南牵扯颇多,其中……也与当年师尊诛杀那天潇子一事有关。”
“哦?为师只记得那天潇子原身该是个九头妖鸟,它死以后,为师未曾顾得上它的金丹所化的魔珠,听老三说,那红岳乃是吸收了他师傅那颗魔珠才修为大涨,怎地与你江南一地有许多渊源?”
“师尊有所不知,天潇子当年只是师尊屠魔中的一介小辈,但那天潇子所在的西南销金窟,在人间却是个有些门道的所在。弟子不才,当初为六师妹所寻的一味梧桐叶,便是来自此处。”
听到这,白清茶终于起了点精神,和我对了对眼,而后又示意易钱继续说下去。
“那销金窟在西南处,本是一处黑市,上到修士们所需要的各种仙丹妙药,下到人间凡夫的胳膊大腿,都可以在销金窟论斤两卖,而江南之处颇为富裕,销金窟的许多货物源头,便是来自江南。天潇子当年靠着九头妖身,得以在销金窟做了魔修护法,专门看管那销金窟的各类妖修魔修的丹珠。师尊除了那天潇子后,其弟子红岳拿了天潇子的魔珠后,以天潇子魔珠上的魔气为引,打开了销金窟的仓门,又以其中的诸多妖魔丹珠进行修炼吞化,修为大涨,这才令如梦师妹大意轻敌,使得这红岳得以逃出销金窟。”
我听得莫名有些不好意思,靠着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各路灵丹妙药堆上来的妖修,修为自然是很高的,但是一遇上一对一打架,通常就会像卸了劲儿的皮球一样,一打就破。
毕竟我自己就是这么个徒有其表修炼上来的妖修。
此刻易钱也有些刻意地看了我一眼,道:“至于这红岳离开销金窟却来到江南一事,想是师尊已有所猜到原因。”
“……实不相瞒,徒儿当年寻来的一味梧桐叶,便是由红岳的心头血所化,她将心头血卖给了徒儿,正是为了她在人间江南的缘主。”
我听得有些糊涂了,反倒是白清茶看起来了然于胸,只听白清茶道:“为师途径江南烟渺阁时,洛川王府上的人确实曾说过他家殿下有请。只是依你所说,那红岳的原身,想来就是为师正在找的那一枝梧桐。”
“凤栖梧桐,那天潇子不自量力,区区九头妖鸟,也妄想吞了那红岳的修为飞升成凤,反倒是最后被她徒儿吃得渣滓也不剩。”白清茶道,“如今销金窟已毁,天潇子已除,那枝梧桐干,自然也是要去寻她的新主——人间江山的皇后,可是要出自洛川王府?”
易钱道:“洛川王府,椒王贵女洛渡音,生来便为帝后之相。红岳身为梧桐枝干,必要亲近真凤,天下大势不可违。”
我听完他俩的对话,迷迷糊糊似乎也知道了些,大抵就是那红岳就是梧桐枝干,如今要去找人间未来的皇后去了。
我也确实不怎么需要一个梧桐木做的水盆,转头就想劝白清茶算了算了。
白清茶道:“什么凤栖梧桐,她要是真亲近凤凰,就不会认头九头妖鸟做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