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西南销金窟已除,但是此地魔主红岳曾拜天潇子为师。当年师尊屠魔之时,红岳拾得她师傅天潇子遗留下的魔珠,后又隐忍多年修炼。弟子不才,虽除尽销金窟,但令红岳侥幸脱逃,恐有后患,还望师尊助弟子一臂之力,查出红岳藏匿之处。”
“嗯。”
白清茶很装模作样地一背手,表情淡漠地点了点头。
在弟子面前,白清茶向来是一派仙人做派,能装叉,就不掉样子,毕竟绩效还全靠各位内门弟子。
只见他用指尖挠了挠我的下巴,我迅速会意,起身飞落在桌上,叼起那根秃了皮的笔就往白清茶的掌心飞。白清茶拿了笔,只轻轻一挥,凭空出现一张空白的符箓,他凝神往那符箓中心一挥,问道,“那孽障名为?”
齐如梦朗声答道,“名为红岳,红血之红,山岳之岳。”
那符箓中心随着语音落下,烧起了“红岳”二字,与此同时,白清茶信笔一挥,那秃尾笔杆忽然化作一阵尘气融入符箓中去,融合在一起,顿时银光忽闪,猛地如银光钻入人间山水图中。
那地点我瞅着有些眼熟,果不其然,齐如梦也第一时间发现了。
“竟是江南——”
白清茶此刻也垂下眸子,目光在那处银光辗转片刻,忽地松快道,“倒是巧了。”
“为师缺的一枝梧桐干,原来竟是在这寻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白清茶开始自称“为师”,我这小心脏就开始突突作响。
“其实我不是个金贵的鸟,我也不是凤凰,不栖梧桐的。”等齐如梦的身影从人间山水图上消散了,我很正儿八经地和白清茶啾啾道。
白清茶看起来心情很好,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边重新打理他的头发,“一只梧桐木做的鸟盆得要四十两银子,我薅根梧桐木回来自己加工,只要给你挖个能喝水的凹槽就行,怎么想都是后者划算。”
“但我真的不要梧桐木。”我再次强调,“我是灵宠,就算你把天材地宝都塞给我,我也很难修成人形的,而且一旦修成人形就不能再用宠物档案留在你这了,我还得过仙根审核,每次报名费都得五两银子,将近你一个月的底薪了。”
“什么底薪,听不懂。”白清茶装傻,“我是没有五险一金的修仙人,包住还不包吃,全世界就剩一只鸟和我来自一个老家。”
他摸了摸我脖颈处柔软的羽绒,道,“小园子,你必须得修炼成人。”
我瞥了眼白清茶。
他说这话的表情真认真,也真冷静。
下一秒我就看见他继续叼着笔,搁那盘算这趟去江南,武莲山上上下下一堆事要怎么料理。
我就歪在一旁,一边梳理自己的羽毛,一边望着白清茶发呆。
其实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我和白清茶来自同一个老家。
所谓家嘛,就是一个大概永远也回不去的地方。
那时候的白清茶也还不是仙尊,就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修士,小到宗门里人人都可以欺负他,什么难听的话都能对他说,难做的活计都能交给他,毕竟当初的白清茶还是个无人问津的杂灵根,天生灵气也弱,长得瘦瘦小小的,眉宇间看起来还有点阴郁,实打实的反派男主后期逆袭的那一路子长相,就等哪一个女主从天而降成为他爱的救赎来着。
事实上爱的救赎也确实是有的,就是后期的发展有点歪,白清茶最后把人收作了自己的徒弟,每月从人家身上压榨一两三钱做抽成,还让人家心甘情愿窝在西南那鸟不生蛋的荒凉地方斩妖除魔。
记得当时看到事态发展的我一边唏嘘一边对着白清茶狂翻白眼,鄙视他破坏了我对师徒虐恋情深的美好向往。
想当年我还是个一心吃瓜看戏的单纯小鸟,白清茶一把薅住我的鸟脚,手法之粗暴一如现在,然后很是沉思了片刻后道,“师徒情深?你好这一口?”
再然后,我就成了这厮的第六名内门弟子。
再再然后……
后来,也就是现在了,白清茶一把拎起正在追忆往事的我,用他那双在旁人口中“看淡了世间名利,冷漠淡然,无欲无求”的眼睛凑近十倍似的怼在我面前,然后道:
“徒儿?白小园?小园子?”
“你要是能修炼成人形,现在一定在傻笑。”
“——贼傻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