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熊熊,烧尽一切形迹。
马车停在路旁,早有人等候在此。
火光映照于浼娘的侧脸,明灭中看不清神情。
今日是她们的头七,他终于杀了亲手杀了陈元洲,可以告慰她们的在天之灵了。
“若不是赵姑娘,或许我已中了陈元洲的计。今日的恩情,浼娘定会铭记于心。”
“不必同我道谢,他的命我迟早都要取。”
浼娘眉眼微弯:“赵姑娘知道,我说的不是此事。”
那人武功如此高强,蒙着眼都能杀了陈家这么多练家子,足以见得他的本事。要寻来这人,显然不易。或许从一开始,她谋划的便不是要他易容去暗杀陈元洲,而是借此事拖延。
那时候他被仇恨蒙住了眼,早已分辨不清对错。
若是他从一开始便找陈元洲寻仇,他根本活不到今日。
愫愫既未肯定也未否定,而是从怀中拿出路引交到她手里。
“今夜顺风,沿着祁雾河水路南下,很快便能到岭南。我已派人在河边守着,到时候自有人来接引,送你上船。”
“此番我杀了陈元洲,陈家必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找不到我的行踪,怕是会找赵姑娘的麻烦。”
“无妨,今日来的人都已经处理了,陈家的人寻不到我。”
“如此便好,我也安心了。”
他与陈元洲相识多年,太了解陈家的路数。陈家人的狠戾一脉相承,陈元洲行事冷酷残忍,陈弼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要是赵姑娘落在陈家人手里,纵使她的父亲是太守大人,也定要吃一番苦头。
“陈家难以对付,但也不是全无破绽。”浼娘站得近了些,靠近愫愫耳畔,轻声道:“还未告诉赵姑娘,陈元洲杀我的缘由。”
当日他不过顺耳听见,也未曾想到这短短一句话便成了他的杀身之祸。
“陈元洲的科举顶替了别人的位置,背后有人帮他。”他退后半步,起身登上马车,“冒名顶替是扰乱科举的大罪,赵姑娘不妨趁早借此事除掉陈家……”
“多谢。”
上辈子这件事还是她去都城后才知晓的,况且当时也并无证据。这次若是早些下手,或许还能借此伤一伤陈家的元气。
“赵姑娘,就此别过,山高路远,你我有缘再见。”
马车很快驶离,火势愈大,不远处已传来隐隐约约的救火声。
这场迎风而盛的大火,倒是来得正好。
愫愫回头看了眼大火吞噬的房梁,隐入了山林。
·
长亭垂柳依依。
“先生。”
谢朝蕴抬手落下一子。
“何事?”
侍从顿了顿:“陈元洲死了。”
“前几日朗州南郊一处宅院起了火,众人将火扑灭之后,发现有具死尸上带着的戒指,与陈元洲手上的一模一样。”
“可有活口?”
“并无活口。在下已暗中派仵作查验过,除了陈元洲因刀伤而死,其余的人都是因棍棒击打而亡。”
“此事我已知晓,下去吧。”
侍从迟疑片刻,躬身道:“还有一事。”
谢朝蕴抬起头。
“今日一早,朗州太守赵玄言呈递了一张折子,里面是陈家纵火烧了水云间的罪证……此事,又该如何处置?”
谢朝蕴:“交给父亲便是。”
·
谢去夷将折子掷在案上,冷哼一声。
“哼,他倒乐得自在。”
“去夷啊,毕竟是谢家独苗,咱们谢家的兴衰,以后都指望着这小子呢。该宠着,还是得宠着!”
“你这个叔父嘴上说得倒是轻巧,谢朝蕴这些年正事不干,全都是你们宠坏了!”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看看这满朝文武,谁家的后人比得上我们朝蕴半分。你别看他性子清冷,但做人为官的道理,他比我们这些人厉害得多!”
谢去夷大手一挥:“其余的我不管,只要他守住谢家,我就死而无憾了。”
“你大可放心,再者,朝中不是还有我们这些老头子么。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有我们看着,出不了大事。”
他语气一转:“不过,朝蕴如今也该到了定亲的年纪,若是早些成家,枕畔有个知冷知热的,想来性子会活络些。”
“哼,想得倒好!”一提起这事谢去夷便来气,“当初他母亲离世前留下的遗愿,便是让他自己做主婚事。这些年他整日在院中闭门不出,如那寺庙的和尚一般清心寡欲。要凭空找个女子来与他定亲,简直是难于登天!”
谢风谈搁下茶杯,叹了声:“如此说来,这婚事还得让他自己做主了。”
“自己做主也无妨,若是要让我谢家绝后,我便换了他,让重晋替了他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