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见愁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
求而不得,念而无望,便会有梦。
但在刀光剑影中行走的人,连片刻的小憩都是奢望,何提安枕于室痛快做梦。
今日却难得梦酣。
梦里没有兵刃相接溅起的血雨,也没有将死之人的诅咒,谩骂……
罕有的安宁。
安宁到记忆中的大火嚣然燃起的时候,生出的是恍如隔世的茫然。他甚至想,便让这场大火吞噬掉也无妨,死了便死了罢,他背了太多了罪孽,早到了该下去偿还的时候。
“轰隆。”
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韦见愁睁开眼,头却未动,翻了个身继续睡。
门口的机关生了锈,外头的人十个有八个打不开。
一不做二不休烧了机关,是阁主的做派。
但好梦不长,门前隐约传来动静,他一睁眼,正巧看见惊扰自己好梦的“凶手”破了墙纸,朝他砸来。
虚手一握,竟是一颗石子。
始作俑者还未察觉这颗石子失了准头不见踪影,仍还在朝门上扔。
这等笨拙的手法,难得地引起了韦见愁的兴致。
愫愫一连扔了四五颗石子才停手,等了片刻,却迟迟不见门内传来任何声响,疑窦顿生。
韦见愁向来踪迹难寻,难道今日他不在停云楼?
楼下的视线总是时有时无扫过此处,愫愫心知停云楼到底不能久待,正欲留封信走,门却先一步开了。
韦见愁手中抛着小石子,颇有兴致地看着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也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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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间失火一事并未平息,反而随着神鬼之说愈演愈烈。
典史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出来,擦了擦额角的汗:“大人,这些百姓都坚称自己看到了鬼。说是鬼堵住了出口的连廊,才让云水间里的人都死在了里面。”
赵玄言沉吟片刻,问道:“既然是鬼魂,可有问他们,这些鬼魂都是何模样?”
“在下问了,百姓各有各的说法,有说身高八尺面如黑炭的,还有说不足两尺叫声如婴孩的。不过尽管说法不一,但他们却都笃定在云水间起火那日,看见了鬼。”
赵玄言:“众生见鬼,不过是揽镜自照。鬼影是假,披着鬼皮行不轨之事才是真。”
“那大人的意思是……”
“去查这鬼影一说源头究竟从何而来,行事低调些,切勿打草惊蛇。”
“下官明白。”
典史刚走几步,又被赵玄言叫回来:“方才听人说,水云间走水那日,陈家二郎也在?”
典史不解其意,实话实说:“听说是与人争执了一番,过后便走了……”
陈家大郎好色,陈家二郎好赌,两人虽是兄弟,但在不学无术上,两人不分伯仲。陈元洲整日流连于花街柳巷,出现在云水间附近也算情有可原。
但陈家二郎却不该出现在此地。
朗州城里的赌徒们大都聚集在船上,傍晚驶离河岸,日出才上岸,陈仲胥这时候应当在船上才是。
该出现了没有出现,不该出现的却出现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派人去问问,陈仲胥当日都做了什么,还有陈元洲,将他的行踪也一并打探清楚。”
……
春光澹荡,澄空如洗。
车马熙攘,行人如织。
今日是上巳节,风雨初霁,春色如锦。朗州人倾城而出,携老扶弱去南郊踏青。原本热闹的内城,今日却是人烟寥落。
跨过溪山桥,愫愫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愫愫?”见她过来,赵玄言止住了话头。
典史识趣离开。
赵玄言背手在后,藏好典史方才呈递的文书,笑着道:“出来时可用过饭?听人说春风阁近日出了几道新菜,爹爹今日得空,带你去吃罢。”
愫愫失笑:“爹爹今日若真得空,便不会出现在此处了。”
赵玄言面上微窘:“只是四处走走,并非为查案而来……”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中文书往袖子里藏得更深了些。
他这一番动作,反而欲盖弥彰。愫愫刻意不去看他笨拙的举动,移开视线。
“爹爹不是,愫愫是。”
她走过去贴耳道:“云水间失火一事,爹爹不妨从陈家下手。”
侧身避开众人目光,愫愫从衣袖摸出令牌交给他。
“这是失火那日在云水间寻到的。”
赵玄言讶异收起:“这东西……”
愫愫后退几步,点到即止。
“爹爹不必问我是何处得来,只沿着这条线查下去就是……”
陈家根植朗州数年,其中各种势力盘根错节,若能够借此机会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