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年关,宋浦为离家去了南边,宋浦华也搭车去了省城,日子又恢复到往日的平静,等了半年,宋浦为人没回来,倒是打了封电报,无非是要家里不要跟着操心罢了。
赶着宋慧娟八月十五回去,知道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离得又远,家里的活儿忙得她晕头转向,一刻也停不下来,也就分不出心来催他了。
转眼进了冬,天儿愈来愈冷,送走升上五年级的陈明安,宋慧娟进了灶屋掀开锅盖子,里面是煮好的红薯疙瘩,陈庚望打草棚子底下端了盆进来,无需多言,她顺手接过就往里舀。
盛好后,陈庚望端去喂草棚子底下的牲畜,宋慧娟把剩下的尾儿一收,就进了堂屋继续去忙,孩子们在学校里一坐就是一天,身上没点热呼气儿,她想着用剩下的边角料做两双棉手套,读书识字好歹不冻手。
棉花纺好的还有,只需把那些布条一样一样缝好,按着大小裁好,往里塞进了棉花,加快点儿一上午就能做两双。
宋慧娟坐在门边映着光亮做活儿,总不那么费眼,新满六岁的陈明实还上不得学,已然被陈庚望拘在屋里认字了。
眼看着日头南移,宋慧娟放下手里的针线,拢好针线篮子,就要起身去灶屋。
可人刚站起来,身子就不听使唤,晕晕乎乎的,眼前的院子骤然变得红黑红黑的,渐渐的一点颜色也瞧不见了,心里用尽了了气力却还是睁不开眼,终于眼前的一切都在合眼前颠了个个。
正趴在桌子上写字的陈明实听见声音,回过头被倒在地上的人吓了一跳,他跳下凳子就喊,“娘!”
“娘,你咋了?”
“娘,你不要明实了?”
“娘,你醒醒……”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到正站在路口跟人说话的陈庚望耳朵里,他心里猛然一紧,快步返身推开了门,那妇人无声无息得倒在地上,两眼合得紧紧的,任是一旁的小儿满面泪水,不住晃着她的胳膊的喊她也毫无反应。
这一幕让他无端回想起上辈子她得病的那次,紧张不安的情绪让人不自觉压抑着呼吸,攥紧了拳头快步走上前,推开一旁哭闹的小儿,一把抱进了了里屋,以臂肘扫开被子,把她轻轻放到床上。
这时,他才伸出手摸了摸她的手,还算温热,额上也探了一回,没发烧,除了这些他不知道还有什么难查的病症,他不能确定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可他心里已经不敢再往下想。
暖贴的日子过久了,那些事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紧着一口气儿,陈庚望忙抱起里头的被子就去铺架子车,眼下最快的法子就是带她去许大夫家先瞧瞧。
被人忽视的陈明实心里很害怕,他眼里的泪还止不住的往下流,可没人再来安慰他了,他站在床边,小手拉着搭在床边的那只往日牵着他的大手,一遍一遍的小心翼翼地呼唤着躺在床上的人。
此时,躺在床上的宋慧娟的眼角悄悄地落了泪,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子,但外头的声音她是能感知到的,听到她那平日里最是硬气的小儿巴巴的喊她,心里绞着疼,她想摸摸他的小手,告诉他别怕。
眼前的面容渐渐模糊起来,陈明实眨巴着眼睛试图看得清楚,可还是毫无作用,落在手上的泪提醒他用手拭去眼中的泪,可他一点儿也止不住,连娘的手被他染湿了。
铺好架子车的陈庚望进屋看到那小儿趴在床边呜呜的抽噎着,心里一噎,还是把那妇人的手从中牵扯过来,连被子把人一起抱了出去,留下撂下一句话,“在家等着。”
铺了两床被子,把人放上去,仔仔细细给她也掖了一回被子,脖颈处围得严严实实,他还是忍不住,摸了摸她还是温热的脸颊,沉沉的说,“你好好撑住!”
说罢,仍是忍不住把脸贴了过去。
一股热流把陈庚望的理智拉回来,他移开面颊,竟见到妇人的眼角流出了泪,他轻轻把手放了上去,擦拭着那眼角流出的泪,问她,“能听到不是?”
紧接着,那紧闭着的眼睛就眨动了两下,容不得他再问,跟在身后的那小儿就凑了上来,带着哭腔喊道,“娘,你看看明实成不?”
果然,小儿凑过来喊了两声,那妇人不停眨动的眼睛竟真的睁开了,还微微笑了笑,“吓着了?”
这话不知是对谁说的,陈庚望亦不在意,只他心里提着的气儿松了些,对她说,“别说话了,这就去许大夫家。”
说着,起身走到前头把绳子拉到背上就要出门,可后头的那小儿又结结巴巴的喊,“我,我也去。”
陈庚望没有出言反对,有这个小儿在,她总还会尽力撑一撑。
合上门,爷俩一前一后,一拉一推,带着这个牵扯人心肺的妇人上了坡。
赶着中午,路上没什么人,连许大夫家也没在家,还好小许大夫在,一进门,陈庚望就把妇人倒下的情况跟小许大夫说了一遍。
本被陈庚望严肃神色唬得心神一凛的小许大夫搭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