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下烧锅了,宋慧娟走上前掀开锅盖看了一眼,锅排上放了昨儿刚蒸好的馒头,还有菜团子,下头的就看不清了,“熬的啥汤?”
“放的土豆,大哥说想喝哩,”陈明安手里端着面汤,正挨个挤开面疙瘩。
“想吃啥菜?炒个鸡蛋成不?”宋慧娟点点头,挽起袖子薅出一棵埋在墙角的葱,看见一齐底下的萝卜,又问,“再炖个萝卜粉条罢?”
“成,”陈明安不挑,大早上能有个菜吃就不错了。
宋慧娟剥好葱,打了几个鸡蛋,这道菜好做,倒上油炒两下就成,再拿两个萝卜,洗净,皮儿也不用去,一大把自己做的红薯粉条,压在锅里慢慢炖十几分钟。
锅里的汤做好,这两碗菜也出了锅,宋慧娟手里拿着暖瓶往盆里一倒水,就朝外头喊一声,“回来吃饭了。”
也不用带什么名字,听见声音还是分辨的出来,人就跑了回来。
“先洗手,”宋慧娟总要这么说一句,不然这小捣蛋鬼不老实。
父子三人先后洗了手,一家人真是挤在灶屋里吃起了饭。
几个孩子越长越大,那张小案桌也不够他们趴着吃饭了,宋慧娟给他们安顿好,自己端着碗就坐到了灶下。
小捣蛋鬼玩雪玩得手脸通红,拿着菜团子也挤了过来,一见他娘看他,立马说道,“烤烤火。”
宋慧娟看了看那小手,把碗放下腾出手一只一只给他搓起来,“玩儿也不知道有个数,手动坏了明年就得生冻疮,一辈子都好不了。”
说了两句又埋怨起来那当老子的,“你也不知道看着,真生了冻疮今年可是不好过了。”
说完,宋慧娟才意识到她又松了心神,但几个孩子都无动于衷,一副听惯了的样子,那坐在门边的男人也是,一句话也不说,照常吃着饭。
宋慧娟收住了话,心里不免回想起来,今儿这不是头一回了,这两年她开始逐渐恢复成上辈子的模样,对几个孩子一贯如此,就是对陈庚望,她也开始唠叨起来,有时当着几个孩子的面儿也止不住。
头开始那次她还记得,她娘舅家底下的那个表妹妹成家,嫁的离陈家沟不远,一个大队的,她想着既然知道这事了就得亲自去随个礼儿,往常那边几个表哥表弟成家都是让老大帮忙捎过去的。
可正赶上明守和明安放伏假,要是放到平常,她带着那小捣蛋鬼一个人去吃顿便饭就成了,可三个孩子带谁都不成,她就交给了陈庚望,倒也不用他在家里看一天,他该办事还办事,就别跑远了,明守明安也都不小了,饭会做,就连明实也能跟着这两大的待上半天。
陈庚望应的好好的,可一转头就瞒着她带了仨孩子去了南河,虽说明守已经能自己下河,可下头这两个小的她还挂念着,尤其是这个小捣蛋鬼,一个不留神看不住她都着急,哪儿就知道他把人带去南河了。
宋慧娟这边一忙完就赶了回来,可推开门一看,一个人都没,她屋里等了小半天就坐不住了,看着外头的太阳落到西边终于走出了院门。
等她走到那南河边,正好看见她那小儿伸着手往河里钻,眨眼的工夫,人就看不见了。
宋慧娟吓得腿都软了,还是拼尽浑身的力气跑过去,不等她跑到河边,明安就看到了她,喊了声“娘!”
这下,他们父子几个才注意到她,几个小的看不明白,陈庚望哪里不明白,看她那着急的模样,一伸手就把人从河里拎了出来,放到了河沿上。
宋慧娟见她那小儿活蹦乱跳的朝她跑过来,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身上的劲儿一泄,人就跌在了河岸上。
还在河里站着的陈明守和陈明安都被这一幕吓到了,呼啦啦就从河里跑了出来,直奔岸上的人,连陈庚望也跑了过来。
三个孩子浑身湿淋淋的,那小捣蛋鬼连件衣裳都没穿,光着屁股蛋子就朝她跑过来,“娘!”
宋慧娟被率先跑到身边的男人扶了起来,但身子还是发软立不住,她顾不得身旁的男人,冲着他们就发了火,“咋下了河?不知道那河深吗?娘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几个孩子没开口,连那个小的也老实了,老老实实站着听她说了好一会儿。
末了,宋慧娟的火儿又撒到了一直扶着她的男人身上,抽出她的胳膊,没好气的唠叨,“我就教你别走远了,你也是,怎么就带他们下河,他们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那河里淹死了多少个小娃娃……”
这时候,宋慧娟甚都顾不住了,几个孩子听见略有吃惊可也不敢出口说什么,身旁男人的脸色她记不清了,但大抵是好不了,却也没有开口。
陈庚望自是念着她一介妇人,刚才跌那一跤不好受,没有撒手就走,听她唠叨了几句。
从那往后,宋慧娟像是被放了匝,对着陈庚望的脾气不像从前那样百般忍着了,忍得过无事,若是她忍不过,总要唠叨两句。
事情缘何回到现在的地步,宋慧娟想不出缘由,大抵是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