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喂过一遍小家伙后,宋慧娟便把他放进了摇篮里,所幸这时他还小,倒也不怕爬来爬去的摔着,腾出了手这才赶去厨房吃饭。
宋慧娟进去时,陈庚望已经出了门,饭已是吃过了,碗还留在案桌上。
宋慧娟倒不纠结他是去了哪儿,又是去做了什么,只趁着稀饭还热乎忙吃起来,一块馒头掰成块儿放进碗里泡软了吃着倒也甜滋滋的,偶尔夹起一根咸菜嚼上两下。
做了娘的人,饭是没法子细嚼慢咽的,匆匆咽了口中的馒头,宋慧娟来不及刷锅便得进屋去瞧瞧小家伙,若是睡着了她便能分出些心神做些活儿。
这孩子生的比上辈子健实,也少了许多哭闹,看过这小小人儿,宋慧娟便去收拾厨房的那一摊子活儿。
这边刚刚忙完,陈庚望正推门回来,手里拎着两条鲫鱼几步走了过来。
宋慧娟便如常一般伸出手要把那鱼接过去,可陈庚望却没松手递了过来,她手上一顿立即便回过身走进了厨房,拎起那水桶边上的木盆递了过去。
这一回,陈庚望倒没拒绝,伸手接过径直走到了水井旁,把那鱼扔在盆里又去打水。
宋慧娟便去搬了个矮凳子,又拿着刀走了过去,等他接过才垂着眼与他说道,“晌午可去前院?”
这话问的奇怪,可宋慧娟还是问出了口,今儿是小家伙的满月,照理儿是该在这院子里办的,再稍稍请几个亲近的妇人来做客,随意吃一顿饭也就成了。
但上辈子还没分家那时倒没什么,现在因着这小家伙是陈家的长孙,碍着他爷爷奶奶的面子怕是还得去前院,那些长辈只怕也是要去前院的,可到底在哪儿办她还是得问个准话。
陈庚望听了这话抬头去看她,手上刮鱼鳞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转过头说了一句, “东西备好在这儿就成了,折腾甚哩?”
得了他的准话,宋慧娟便不多留,他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得人心里发慌,原她也是想在这儿小院办的,备下的那些东西自然逃不过陈庚望的眼睛,这一句话问得算是多此一举了。
宋慧娟便进了屋拿出了早已经腌好的红鸡蛋,还有前些日子存的干菜,开始准备晌午的饭。
一锅焦鱼儿汤,一道蒸菜,也就够了。
在这个年头,她已是为她的孩子尽了最大的力了。
连陈庚望这个父亲也算是出了力的,比起上一辈子不知好了多少了。
厨房这活儿忙起来也是让人闲不下的,宋慧娟放心不下东屋的小家伙,便两头来回跑,陈庚望看得她跑得额头上冒出了汗,再也忍不得,把那木盆往案板上一撂,怒道:“一个人看你是咋掰成俩做甚的好?”
这话一出,宋慧娟的步子便定在了原地,这当口她不愿再闹得不痛快,便抬头与他笑道,“无事无事,忙得过来。”
说罢,抬脚又要往那东屋去,陈庚望早知这妇人的打算,一步跨在她身前,几步走到那屋里,两只大手就连人带那摇篮举了起来。
宋慧娟跟在他身后看得心惊,忙伸手去够,“作甚作甚?快放下,别吓着他。”
陈庚望二话不说,几步把那摇篮举得高高的迎着风送进了厨房,宋慧娟拦他不住,只得扯了件小袄紧紧跟着,听得那小家伙一个劲儿地呵呵笑,心里的石头才是往下降了降。
等这摇篮落到地上,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小家伙,又贴着头碰了碰,确定没出啥问题,心才真是落到了肚子里。
陈庚望立在门边一动不动,冷眼看着这妇人对这小儿的百般呵护,心里愈发气恼,却无处宣泄,转头进了堂屋。
这边宋慧娟丝毫没有注意到那陈庚望,只一心扑在小家伙身上,一面活着面,一面侧过身去逗逗小家伙。
待到九点多,厨房里的活儿已经忙得差不多了,宋慧娟这才有机会直起了身子,捶了捶发酸的后腰,抱着小家伙进了堂屋。
这时,陈庚望正闭着眼坐在椅子上假寐,宋慧娟便放轻了步子抱着小家伙进了里屋,给他换一块尿布,又穿上那小小的虎头鞋。
小家伙也是精神得很,扯着宋慧娟的指头如何不肯放开,她也不硬拉,便侧过身子逗他说话,她以为已经极小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堂屋那人的耳朵里。
“娘不求你大富大贵,只要平平安安的就成,你们几个好好活着……”
活着实在太难了,人活着心里空荡荡的滋味更难受。
这话说得陈庚望心里一震,眼前猛然出现了她临终前的那一幕,枯瘦的她已经说不话了,却还是用尽力气嗫嚅着双唇,寂静的屋子里没有一丝声音传出,他却也明白,于是迎着她的目光重重的点了头。
如今再听到这妇人的唠叨声,一丝一毫也不觉得聒噪,上辈子一个人的日子太难过了,如今明明两个人还躺在一张床上,却还比不上从前那些吵闹,一张床上的两颗人心隔得比那南河还宽。
里面的人心里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