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关门的声响,惊动了厨房里的众人,宋慧娟扭头瞧了一眼那还在震动的门,就见陈庚望径直朝她走过来,待走到她面前时,那脸上已不是那么冷了。
“咋了?”宋慧娟扶着床梆子起了身,笑着看他。
陈庚望见得她那嘴角浅浅的笑意,面上仍旧沉沉,却无法从她那笑容里找出一丝蛛丝马迹来,“没事。”
说罢,他走到桌前,将手里的东西放进了抽屉里。
宋慧娟看得他的身影,便没作声,又坐下捯饬棉花了。
这屋子里的夫妻二人逢场作戏,那厨房里的三人也面面相觑,这莫大的声响惊得张氏心里一慌,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那面上终是恢复了平静。
现下她且不知她这一番话会引起什么样的后事来。
这日晚间吃饭时,那饭便是陈庚望与她端来的,一碗杂豆粥,一块豆面馍馍,另还有一个水煮鸡蛋。
宋慧娟从陈庚望的手中接过,便慢慢地吃了起来。
见她什么反应也没,陈庚望那探过去的眼神便收了回来,双手枕在头后,闭着眼思索着他听到的那些话。
直到晚间两人上了床,宋慧娟正昏昏欲睡时,察觉到腰上一重,便听见里侧的人语气沉重的说,“再等等……”
宋慧娟控制住紧绷的身体,尽量不惊动他,心里又想起了他这话中的意思。
再等等?
他让自己等什么呢?
宋慧娟想不清楚他的意思,没多久便又睡了过去。
陈庚望早已从她那骤然平缓的呼吸声中知晓了她还没睡下的事实,但他知道眼下逼她不得,一旦逼得狠了她还是会生出离婚的心思的。
或许,她从没放下这个心思,但他只能让她渐渐忘了这回事,相比等这孩子生下来就好许多了,她的心也该定下来了。
原本他还不知明宁那般傲气的性子是随了谁,如今也算是知晓了,她面上惯是圆滑的,内里还是藏着一股子傲气的。
陈庚望抻着胳膊,趁着夜色瞧了她好几眼,才躺了回去。
第二日陈庚望醒来时,伸出手往外一探,没摸到人,立时睁开了眼,披着衣裳就下了床。
推开门往院子里一看,那妇人正背对着他坐在井边揉搓着什么,待他走近一看,才看见她手里的衣裳。
这时,那天还没亮,太阳也没升起来,只微微露出了一点霞光。
陈庚望回头去看挂在正中间的挂钟,才四点出头。
早已听到身后动静的宋慧娟没有回头,直到将手里的衣裳洗好,才撑着墙站了起来,看着陈庚望有些不悦的面色,轻声问道:“咋这么早就醒了?”
说着,不待陈庚望回答,便弯腰拾起了那盆,踮着脚后根便要走起来。
陈庚望看得她那趿拉着鞋的脚,还有那高高挺起的肚子,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盆。
宋慧娟便踮着脚后跟跟在了他身后,陈庚望听得身后那妇人拖着鞋的拖拉声,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将盆随手放在箱子上,转身又走了出去。
脚下踏出门槛,一眼就看得那妇人才堪堪走了几步远,陈庚望大步上前,一把将人横抱起来,踏进了屋里。
陈庚望将人放在床沿上,又在床尾搭了根绳子,将那妇人洗过的衣裳一一晾晒了上去。
等他这边忙完,端起盆往出走,只走到门前,盆里的水就顺势泼了出去,关了门,将盆往床下一放,擦擦手就见那妇人还稳稳地坐在那儿,没上床。
“再睡会儿,还早,”陈庚望扶着她躺下,也跟着脱下衣裳,躺了进去。
但这时,宋慧娟已经不大困了,直直的盯着头顶上的墙发呆。
陈庚望偏过头,见她两眼无神,便靠了过去,一把搂住了她的肩,对她轻声说道,“等这茬庄稼种下,就去南头烧砖。”
“哎,”宋慧娟轻轻应了一声,那眼神依旧是波澜不惊。
陈庚望听得她那淡淡的口气,心下一软,思及她为了避嫌要这么早起洗衣,又继续问道:“盖三间房子够不够?”
“房子?”此时宋慧娟才反应过来,陈庚望说的那烧砖是为了盖房子,是为了盖他们住的房子。
“嗯,”陈庚望得了她的注意,又笔划起来,“一间东屋,一间西屋,东头再盖一间厨房,院子里再种上两棵香椿,你不是爱吃香椿炒鸡蛋嘛,等到了来年春天就能吃个够了……”
陈庚望这般说着,宋慧娟竟也跟着幻想了起来,可越想心越酸,他描述的那画面和竟是上辈子差不多一般。
同样是一个院子,三间砖房,院子里种着两颗香椿树,可不一样的是这事本该发生在十年后,等陈庚兴结过婚之后才分的家,那时他们才彻底分了出去,也才有了自己的小院子。
宋慧娟偏过头去看陈庚望,才发现他正低着头在看着自己,那目光不同往常般坚硬,倒有些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