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寒霜,渐渐凝结,待宋慧娟再回到屋中时,陈庚望已经阖上了眼。
宋慧娟收拾妥当,静静躺了回去。
眼下这局太难解,她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法子,只希望如今他能早些想开罢。
大约是明月渐暗,透到地面上的月光渐渐失了光辉,蒙上一层灰纱,也一齐笼罩在两人的心头上。
这时,陈庚望蓦的睁开了眼,定定瞧着身旁的妇人,那道浅浅的呼吸声缓缓传入了他的耳中,竟觉出一丝愁绪来。
伴着这浅浅的呼吸声,陈庚望也阖上了眼睛。
灰蒙蒙的夜里,几丝细雨纷纷淋淋的向大地飘洒着,那座青瓦灰墙的院子里,匆匆赶来了几道人影,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陈庚望看着这座枯寂的院子,心下竟生出几分凄凉,脚下不自觉的走上前去,想看个究竟,这些人似乎都老了,比上次看着老了许多了,但也比上次多了许多人。
院子里立着几个妇人并少年人,而在那屋内,此时的他们仍旧是跪在地上围着一人,他看不清楚。
可下一瞬,他就看得清楚了,原来竟是那老同志。
陈庚望看着那躺在床上的人已然是瘦骨嶙峋一般了,他半阖着双眼,对跪在身边的其中一人说道,“待我走后,不用再开你娘的棺,就按着老礼儿分盖葬罢。”
那地上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虽有感伤之情,却不同于上次那样悲怆。
等那老同志歇了一会儿,缓过劲儿来,又对一旁的中年妇人说,“你娘做的寿衣在里间的那口樟木箱子里,去拿来我看看。”
那中年妇人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抹了抹脸上的泪,便转身进了里间。
陈庚望见状,塞了个空,仔细打量着这老同志,此时他正紧闭着双眼,两手搭在腹前,若有若无的念叨着什么。
还不等他看出什么,那中年妇人便捧着一摞的叠好的寿衣放到老同志面前,他睁开双眼,慢慢抬起手,摸着光滑软和的料子,浑浊的双眼透出几分怀念,半晌,又开口问道:“鞋呢?”
“箱子里那鞋还没做好,我去给您……”那中年妇人再也忍不住了,跪倒在床边,小声地呜咽着。
那老同志有气无力的顿了手,叹了一口气,怅然道:“是啊,那还是个不成型的鞋底子,没做好哩。”
一旁站着的中年男人见状,嘴角勾起,露出一丝嗤笑,“您还稀罕她做的这一双鞋不成,从前她给您做的那么多的衣裳,也没见您对她露个笑模样,如今只需大姐再给您买一双就行了。”
跪着的中年男人压低了声音,喊道:“明实!”
那被唤作明实的中年男人挑了挑眉,转身出了堂屋,待他一走,这屋里堪堪只余下三人了。
那躺在床上的老同志似乎并没有生气,闭着眼轻轻说道:“只怕你们心里也是怨我哩。”
闻言,那跪在地上哭泣的妇人也倏地安静下来,摇着头,给出了他们的答案,“这些都过去了。”
那老同志似乎没有听见这句话,仍旧自顾自地说着话,“你娘的那口箱子里还有些钱,不多了,就都给老大吧?”
那跪在地上的妇人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那老同志继续说着,“你们商量着,回头找个日子把明宁的坟也迁到西地吧。”
屋里又是一阵安静,但那跪在地上的二人已经惊讶的抬起了头,看着那早已迟暮的老人。
这件事他们不是没有提过,但都被他严词拒绝了,明实也为此闹过一场,但终究都是不了了之了。
那老同志无力的朝他们摆了摆手,“以后这日子还是由你们自己过,多说无益,都走吧。”
跪在地上的二人,依言起身出了门,只有那中年妇人走到门外,不舍得往屋内看了几眼,但终究都走了出去。
待这屋里重新恢复安静后,陈庚望就见得这老同志竟似乎是回光返照一般,缓缓撑着身子起了床,抱着怀里深蓝色的寿衣走进了里间。
陈庚望不晓得怎么回事,竟也跟着踏进了里屋,紧接着就看得那老同志走向了一张破旧的木床。
那木床上放着一口掉了漆的樟木箱子,陈庚望盯着看了一会儿,蓦的,急忙后退一步,心下竟有些缓不过气来。
不待他走上前去细细打量,那老同志轻飘飘一句话便落在了他心头上。
“慧娟,终究是我陈庚望食了言,对不住你,你要是有怨气,就等我去了,再赔给你罢。”
陈庚望听得这话,才恍然大悟。
原来……
原来,眼前这老同志不是别人,竟是他自己。
梦!
这是梦!
可脑子里混乱的记忆却因为这一句话打开了闸口,汹涌般的朝他扑来,他还未反应过来,竟然又见到了一张熟悉的物件。
那老同志,不,也叫陈庚望的老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