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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里的早晨还带着寒气,风呼呼的刮着,身上的小袄挡不住浸骨的凉意。
她不记得这是过了多久才迎来的痛快,风吹在脸上虽然有些冷,可这一刻心却活了起来,她从没想到原来这样风吹在心上的滋味是这样的美好,望着东头紧紧跟随着她的太阳,好像一切又都有了希望。
没有人注意到那瘦黄的脸上绽放着沁入心底的笑意,染人心扉。
她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
——
“下来!”前面的身影没动,座下的车子倒停了。
宋慧娟踮着脚尖一下便滑了下来。
前面那条河,便是七月发大水的大沙河,长的很。
那水面上只架了一块木板子,窄的很,只容一人通过,陈庚望推着车子在前头走,宋慧娟就在后头跟着。
五六米,不长。
“咋走这儿了?”
待两人过了那木桥,推着车子往坡上走时,宋慧娟还是问了,明明有别的路,不用过桥,还近,这么一走不是又远了吗?!
不知道他又是做甚,本来就有些晚了,还绕远路……
这糟老头子,一天天想的甚?!
他也不说,自己个儿问了还不说。
好好的一天,这狗脾气净儿折腾人哩!
带着气儿,宋慧娟一屁股坐上洋车子,紧紧抓着后座。
“走吧,”宋慧娟没好气道,“再不去就赶不上了。”
“去一趟姚镇集公社,办点事。”
宋慧娟没想到她居然老老实实的说了,她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这脾气自己都习惯了,看着身后回不去的路,她也就轻轻应了声,“嗯。”
没想到一天要办两件事,他安排的挺好,自己这个当事人要是不问一句,只怕要到了门口才知道呢。
自己本来想着找个时间自己赶紧去一趟就行了,现在要跟着绕去姚镇集公社,不晓得等会儿他要在那儿待多久?
——
姚镇集公社的人比关庙乡的更多,紧邻着国道,那大路上已经是平平整整的水泥路了,相比他们那小土路就好很多了。
这路修的实在好,大路两旁是庄稼地,嫩绿的麦苗铺满了视野,密密麻麻的人头在里面劳作,汗水洒遍了黄土地。
怕人撞着,一进路口,陈庚望就叫那妇人下来了。
他在一侧推着车子,那妇人走在里侧。
“去吧,”宋慧娟望见那几个大字,便停下了脚步,“我在这儿等你,不进去了。”
陈庚望点点头,找了个角落,停好车子,摸着口袋进了公社。
洋车子得有人看着,要是丢了或是破了,可不好赔。
这时候,街上的小孩多,看见新奇的玩意儿总是爱摸,甚至会有人偷走,就算要是赔,手里只有钱还赔不了,还得有那洋车子的购票证。
这年头,一辆洋车子的票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虽说借了洋车子,脚程也快得很,时间便不那么急了,可现在陈庚望横插一杠子,宋慧娟便是再去怕也是晚了。
没得多时,看见被人笑着送出来的陈庚望,宋慧娟便起了身,拍了拍身后的衣裳,待人走到面前时,问道:“好了?”
陈庚望将纸条塞进内襟,系上了盘扣,应了一声,“嗯。”
“你有啥人能换粮票不?”
“啥?”陈庚望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那妇人。
宋慧娟知道他肯定又是嫌自己瞎折腾了,搞不好还嫌自己丢他的人。
可除了他,自己也不认识啥人能换票了,再耽误下去,那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换粮票,”宋慧娟只得上手,把人拉到角落里。
“你换粮食做甚?”陈庚望的语气有些阴冷。
“你没人算了,”宋慧娟低头拽了拽篓子,不想解释。
——
她真的有事瞒着自己,还不是小事!
陈庚望感受着身后那妇人的气味,那种感觉愈发明显了。
她变了,变得胆大了。
竟然敢和自己说要换粮票!
——
“我下来吧,”宋慧娟忍了半天,还是开了口,坐在杠上,颠的人要吐出来了,难受的紧。
陈庚望停下车子,把人扶下来,她那么蹦下来,看得让人心惊。
“快到了,”陈庚望指指前面的小水沟,过了这小水沟,再往前走上二里地就到了。
宋慧娟实在是颠得难受,这洋车子还真不适合这坑坑洼洼的土路,还不胜自己走的舒坦。
“好点没?”陈庚望看了半天才觉出味儿来,这是妇人有了身子时常会有的反应。
“好了,走吧,”宋慧娟拍了拍胸口,压下从心底涌上来的那股子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