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入城申请被拒了。
拒绝的理由很充分,他们没有义务接济他国的难民。
众人站在长河郡外叽叽喳喳,各自做着新的打算。
国已破,家已亡,死在战乱里的人或许可怜,但是活下来的人也称不上幸运。
襄地还在交战,敌军来势汹汹,我们的将士无法力敌,打起仗来一溃到底,城池接连失守,国家的覆灭已成了定局。
只待乱军彻底扫尾,我们的襄,就真的亡了。
从此以后,剩下来的人们就都成了遗民。
无家无国,亡命遗民。
所谓丧家之犬,就是如此吧?人人都能喝一声,踹一脚,而我们的夹尾而逃,更引得对方哈哈大笑。
战乱当头,活下来的人们,有几门远方亲戚的也有个投奔的地方,分别在即,不少人远望着故国的方向,看见天边红霞似火,鸟雀惊飞,忍不住泪洒悲秋。
最后只是叹一句,最留不住是故国,大家拭了拭未干的泪水,跪辞师长,挥别故土,相互作了作揖,道一声好自珍重,然后走向了天南地北。
从此往后,行路悠悠,哪堪回首?
而被剩下来的那些,无处可去的人们,从今就是流水浮萍之身了,根不着地,也不开花,萍踪浪迹,四海为家。
我这样感慨,忽然发现自己也是这浮萍中的一道……我忍不住骂了一句,玛德,能有这段经历我真是造了大孽了。
风雨交加的寒夜里,我和朱悬靠在一起,坐在稀稀疏疏的几根稻草上,环顾四周,合不上的大门,摇摇欲坠的小窗,地上到处都是瓶瓶罐罐,被风吹着骨碌碌地滚来滚去。
这是一间郊外的小破庙,有许多无家可归的人们都歇在这里,如被劫掠后家财散尽的富人,丧妻丧子的贫民,失沽的孩子,听天由命的乞儿,人各不同,脸色却有几分相似,或许潦倒失意的人总有一些相似之处,似乎沮丧,似乎悲伤,还有几丝隐隐的麻木。
麻木是必然的,期待也是必然,毕竟生活还要继续,人不能永远沉浸在过往。毕竟,眼下只要有个栖身之所,就是天大的幸事了,那就闭上眼好好睡一觉吧,只待天明后,再做明日的打算,人,总会有新的打算的。
夜黑风高,满庙都是饿着的肚子,此起彼伏的呱呱呱。
身临其境,我这才读懂了一句话,人生最基本的痛苦,只是饥饿而已。
白天的时候,我还畅想了许多,衣食住行,前程万里,谁想啊,现实居然如此骨瘦嶙峋,我既没吃上热乎乎的地方菜,也没住进便宜又满意的旅舍,唯一如愿的,大概只有天边的月亮吧,万顷银河,一轮明月,高悬着,皎洁着,正是我想象中的模样。
我放轻了呼吸,闭上眼准备睡觉,却发现身边的朱悬抖得厉害。
人一饿了就容易畏冷,一冷起来就更觉得饥饿,如此下去,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每逢战乱,路边总有冻死的人,因为饥寒交迫,无衣无粮,而天地之大,何以为家?
我抱紧了瑟瑟发抖的他,安慰道:“忍一忍吧,再忍一忍吧,等天亮了,出太阳就好了。”
他回抱我,说:“嗯,天亮了就好了。”
我有些无奈:“那你能控制一下你自己吗,收敛一点,别再抖得像过筛子一样了,就这样哆嗦下去,人还怎么做梦?”
他有点委屈:“其实是你在发抖。”
我抬起头来,和他对望了片刻:“……”
哈哈,气氛莫名的有点尴尬。
我说:“好的吧,我能控制我自己的。”
我把手拢进袖子里,继续和他靠在一起,他其实也穿的不多,衣裳还是仲夏时才穿的料子,想要取暖是不能了,不过是相互依偎着,人会踏实些,人一踏实了,心田就暖和了。
反正冻得是睡不着了,我们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闲话,东拉西扯,海阔天空,说从前,说以后,说初心不能改,经历不能忘;说青山绿水好从容,将富贵荣华撇过梦中……后来,披星戴月赶路的人们,抬头一看啊,天上的月亮还是故国的那轮月亮。
我这样想,熬着吧,熬过了黑夜,熬过了凛冬,熬到少年长大成人,一切都会好的。
等天亮了我们就往别处去,长河郡不愿收容我们,但天下那么大,总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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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了,庙里的人们几乎都是三三两两的挤在一块,抱团取暖,大家都沉睡着,我们也不好继续叽里呱啦,于是收住了还没有尽兴的话意,也闭上了眼睛。
夜半,我被饿醒了好几次,又迷迷瞪瞪地睡过去了好几次,人又冷又饿,睡也睡不安稳,但是一路风尘仆仆的赶路,人的精神状况乃至身体状况早就处于一种高度紧绷了,便觉得十分的疲累,虽然睡眠环境不佳,但我真的是困得没法了,于是一整晚都挣扎在又困又饿又冷又累的这样一种状态。
朱悬大概被我的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