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新黄,燕已南飞,北疆的秋意来得比其它地方都要早些。
傍晚,太阳落去的寒霜与微凉轻抚着荒野上的尸堆,而朝歌城城东的歌舞酒坊依旧热闹,丝毫不见战乱的影子。
那些酩酊大醉的纨绔子弟整天在朝夕街上吊儿郎当,落葵也是,不过她是裹着破旧的厚棉衣,蓬头垢面的当着乞丐,然后顺手牵…钱袋儿。
这牵钱袋的事还得从前几日说起,那时她为帮一个阿婶找回被卖进听雪阁的女儿,才跑来这朝夕街赎人。
可是她倆的钱哪够啊,落葵正游荡在街上想法子时,突然一脚摔个趔趄扑到某人怀里。
那人像是沾上了什么晦气一样迅速把她推倒在地,然后甩袖就走,独留她坐在地上盯着手里沉甸甸的袋子走神。
“这哪儿来的乞丐啊?”
“脏兮兮的真是要命,这死也别死在这儿。”
周围的嫌弃声不绝于耳,然而落葵早已听得麻木,这些人自诩踩死他们这群蝼蚁都会脏了鞋底,自然看不得她脏了朝夕街的路。
于是落葵握紧手里的救命钱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暗笑那公子哥儿丢了一个钱袋也毫不在意的态度,让这莫名一摔反而歪打正着的给她谋了一个出路。
所以今日落葵一得手,就跟往常一样立马回到靠近城南的冬青街,这两条街虽只有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但景象却是天差异别,冬青街上聚集着的都是他们这种最底层的“蝼蚁”,在阴暗的角落里无人在意的活着然后又悄无声息的死去。
她掂了掂手中的袋子,把一大半钱财偷偷地散给那些老实朴素的苦命人,只留下一笔够她好吃好喝一顿再叫个驴车回家睡觉的闲钱。
去往饭店的路上,落葵已不似前几日那般愉悦,她心中总觉得哪儿奇怪却又说不清缘由。
“店家,来一盘卤牛腱,一打橘汁!”
“得嘞!老位置给你留着了!”
落葵与店小二彼此熟悉的打着招呼。
等到饭菜刚齐,她瞧见一位身着银纹藏蓝锦袍,外披黑色貂皮大衣,身材魁梧壮硕的男人慢慢悠悠地走上了二楼。
难得见一个雍容华贵的主来这种贫民奴隶窝,落葵还来不及多想,正主便驻足在她眼前。
“姑娘最近可曾听到那朝夕街出了个小贼,不仅偷钱还要命。”
这男人在她对面坐下,他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卤牛腱,随即又满脸嫌弃的吐了出来。
店里的顾客都不明所以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们这边,而落葵心里一惊,瞬间明白了这位大人的来意。
昨日黄昏,她顺到钱袋后一时兴起,想去朝夕街附近的湖畔闲游,因为在那儿可以听到寺庙传来的击鼓声,晨钟暮鼓,她很是喜欢。
那时落葵看着四下无人就松懈了下来,她掬着湖水细细洗去脸上的泥巴污垢,露出了原本干净姣好的面容。
本想着舒服的在树下小憩一会,可好巧不巧,一个肥头阔耳的醉酒男人突然出现打扰了她这独享的清净。
落葵从来不是什么胆小害怕的人,所以当那又肥又臭的男人摇摇晃晃的朝她扑来时,她将袖中匕首捅进了男人的心窝。
狭路相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是落葵在过去十年能活下来的心德。但她偶尔也会犯糊涂,就比如她杀了此人后发现湖对岸有一个小孩笨笨地缩在一颗老树后面,而她懒得费力去对岸再杀人灭口。
落葵记得那死去的登徒子身上挂有一块刻着范字的玉佩,于是她的目光停留在眼前男人的腰间。
原来他们还是一家人……
她清楚自己打不过这位范家公子,所以走为上计。
思量不过片刻,落葵直接一手掀起餐桌,起身就从窗户处一跃而下,一路她逃,他追,穷追不舍。
当后知后觉的被那男人牧羊般赶到一个幽静无人的死角时,已经晚了。绳镖从身后刺入落葵的左肩,她觉得刚刚的逃跑像是一个蝼蚁垂死挣扎的笑话。
“喝下它,我保证你是毫无痛苦的。”
落葵一把接住男人抛过来的毒药瓶,满脸讥讽道:“报仇还要贴心的管着仇人死法痛不痛苦?真是吃饱了撑着。”
“昨日那人是我弟弟。你应该庆幸是我提前找到了你,才能让你现在活蹦乱跳的在我面前牙尖嘴利。”
被讽刺的男人并不恼怒,淡然道:“不然换做是我爹,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落葵皱眉,“是一个小屁孩告诉你的吗?”
“是啊,最可笑的是你只值一枚铜币。”
男子轻笑,“那小男孩可是从你洗脸开始就目睹了全过程,甚至还惋惜我弟弟没有得逞。一时心软后悔吗?不过,我替你杀了他。”
“你杀他,是怕他落入你爹手中,让你爹知道你隐瞒弟弟的死讯,私自处决凶手,对吧?看样子你和你弟弟关系好像并不亲近,既然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