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六月中旬。
北河市的天热了起来。
市团结一中,食堂里空无一人,桌椅板凳全不在自己的位置上。
教职工家属院里,家家户户正在做着晌午饭,敞开的窗户里散发出好闻的烟火味儿。
学校的喇叭声传到职工院,女学生用极具感染力的声音朗诵着《红语录》,带着一阵阵电流声传播在附近每个角落里。
二号楼下的海棠树,粉色的海棠花已经凋零,落下一地的花瓣。行走往来的人,匆匆忙忙,无人停留。
楼上,501室。
苏乘棠剥蒜的功夫差点糊锅,往锅里加了些水,晚一步把厨房正对着海棠树的窗户打开,拿着蒲扇把油烟往窗户外面猛扇。
扇了几下,擦了把汗,听到楼下传来打砸的声音,还夹杂有男人、女人不甘心的嘶吼嚎叫声。
她偷偷探出头,看到周主任家的藏书全被翻了出来,被人撕毁书页,顺着窗户往楼下扔。
飘扬的书页像无力挣扎的蝴蝶,凌乱地跟海棠花落在一地,也许就等着一把火都烧了去。
中午回家的路人哪怕被砸到,也都不敢吭声,只是加快脚步往家里赶。打开窗户做菜的人家纷纷关上窗户。
学校里遭事的人不少,是重灾区。
这么些天闹下来,多数人都麻木了。只要没轮到自己身上,也就过一天算一天吧。
苏乘棠反而不怕,用软甜的声音嘀咕了一句:“真是越忙越乱。”随后把窗户关上,任由油烟在屋里弥漫。
可不是越忙越乱么。
她上个月穿到《腹黑反派是怎样养成的》这本年代文的配角身上,身为孤儿的她还没享受够幸福人生,家里马上就要遭事。
跟她同名的女配苏乘棠不是父母亲生的,是养父弟弟,也就是从二叔家抱养过来的。现在的养父母要是认真算,她应该叫大伯大伯母。
大伯家只有一位大哥,一直都想要凑个“好”字。
苏乘棠的亲生母亲把她生在藕塘边上,家中别说奶粉,穷到米汤都没有,眼瞅着刚出生的女婴要被饿死,亲生父亲捧着她送到养父母面前,求他们收养了她。
他们年近四十养育了苏乘棠,养出了她又蠢又自私的个性,只知道在窝里横,一出家门被人说句重话就会掉眼泪。
可惜书中养父母在学校里教了一辈子的书,被学生恶意泼脏水,说他们教授反叛知识、勾连敌特,已经被控制起来。就连原主的兄长也因为养父母的牵连,晚一步也会被抓。
原主差不多这个时候知道消息,毫不犹豫的打包行李,不顾家人死活,只想着自己提前逃跑。
她能去的地方就是亲生父母在的下五旗村。
要知道,她六岁时,亲生父母还想要把她接回去住段时间亲近亲近,她嫌弃他们泥腿子,别说叫他们爹娘,就是叫二叔、二婶都不愿意,更何况是住到乡下去。
书中逃难回到乡下亲生父母家的原主,自私到为了保全自己,不顾念养育之恩,在养父母明明有救的情况下,不愿意接受别人伸出来的援手,最后害的养父母和兄长蒙受不明之冤,死在牢里。
想到这儿,苏乘棠忿忿地铲着锅铲,把差点糊锅的青椒肉丝盛到瓷盘里。
她看《腹黑反派是怎样养成的》这本书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这位跟她同名同姓的女配,没想到自己一着穿书,落在她的身上。
眼下,养父母已经得知要被抓捕的消息,他们在办公室里等待“审查”。
待会按照书中的进展,她的兄长苏逢意就会赶到家中,让苏乘棠去办公室见养父母最后一面。
然而,在得到小道消息的苏乘棠早早地打好包裹,坐上客运汽车离开北市,投奔下五旗村的亲生父母。
没找到苏乘棠的苏逢意还以为她发生什么变故,在自己被抓前两天还在疯狂寻找这位养不熟的白眼狼妹妹。
“叫了一个月的爸妈,那就是我的爸妈。”苏乘棠又快速的把提前做好的红烧肉热了热,盛好后装到铝饭盒里。
她不是狼心狗肺的人,更不是原主。孤儿的她感受到“爸妈”的爱和关怀,她舍不得失去他们,在还有救的情况下,她一定会救他们。
敲门声很快响起,苏乘棠趿拉着拖鞋跑的飞快。
打开门,见到妹妹,苏逢意诧异了一秒,随后赶紧进到屋里。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朋友赵志和。
苏乘棠忽略掉他们脸上的急色,脆生生地喊了声:“大哥、赵大哥,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
赵志和是苏逢意的好友,担心他才跟着一起过来。
哪怕苏乘棠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妹妹,开门的瞬间,带有冲击力的美貌让他怔了怔神儿,这妮子似乎又漂亮了几分。
苏逢意看着妹妹不慌不忙的模样,焦急的心静了静。
他叹口气,缓缓走到苏乘棠面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