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云驱赶着来来往往的乌鸦,一抹阳光静悄悄地溜入黑沉沉的人间。
朱门院落鹤立在皑皑白雪之上,显然成了天地纯净中的脏污。
“……又来了。”
男人眯着浑浊的眼睛,肥硕的身子颤了又颤。
青滦冷眼睨着他。
乱世中的恶人,该死。
进门,落栓。
眼中暗光一闪而过,青滦嗓中突然像是被塞了一万只猛兽,不断地在她瘦弱的身体里奔腾。
再转身,手中便亮出一把木簪,一个闪身,狠狠向男人颈动脉扎去。
就在木簪即将扎入男人动脉之时,青滦的手腕被人牢牢桎梏在半空中。
青滦心道不妙,自己被愤怒与悲怆冲昏了头脑。
一时不查……此刻这般危险境地,可要如何脱命……
青滦额上冒出丝丝冷汗。
“呵呵......”
男人看到青滦骤然变化的神情。
突然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污浊笑声,他就喜欢看这些弱小无知的生命如何腾起希望,又如何在绝望中慢慢地……慢慢地……死去。
男人兴奋地眯起浑浊的眼睛。
就在一双粗黑的大手即将捏住青滦纤细白皙的脖颈之时,男人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睁大了眼睛直直向后倒去。
一身肃杀黑衣的女孩从一旁显露出身形,身体在微微颤抖着。
她双手高高举在空中。
一把尖锐的利石磨成的短匕出现在青滦的视线里,白石匕首沾上了新鲜的褐色血污,格外显眼。
是那日她遇见的那个奇怪的女孩。
男人被一击毙命,死不瞑目。
青滦呼出一口浊气,有惊无险。
几缕落单的阳光映照在女孩黑洞洞的眼睛里,青滦觉得她的气质换了。
“我唤氶衣。”
氶衣扔掉手中的石匕,颤抖着身躯,哑了声道。
“还有你说的对,活着才能报仇,活着才有希望。”
她带着青滦再次来到门前那棵树下,青滦看到她的身体愈发抖得厉害了。
良久,一道绝望、又带有希望的声音低低地传入青滦的耳膜。
“囡囡,你看姐姐杀了那畜生,为你报仇了……囡囡啊,下辈子投个好胎,过的幸福一点。”
氶衣的声音温柔而压抑。
她道:“囡囡是个多可爱的小女孩啊,我刚捡到她的时候,她仿佛不知这人间疾苦,傻傻对着我笑,她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极了月牙。
“她陪伴在我身边的那些日子,真是我这寡淡而无趣的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了。”
她声音一哽。
“我只是....我只是一时没有看住她,她便没了踪影。
“我再找到她时,她已是白骨森森,她死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处好的、她一定是痛极了,一张笑脸皱地丑巴巴的,她一定在最后一刻。
“还在、期盼着我能来救她。”
“如果真的有来生存在,希望她能被善良对待,不求富贵荣华,平平淡淡的过完普通人的一生就好。”
青滦听着这番祷告,心中的疼惜侵袭了四肢百骸。
希望阿姐下辈子也如此,投个寻常人家,沾沾幸福二字。
乱世之中,人最平常的心愿竟也成为了稀疏平常的平淡生活。
生死离别也成了家常便饭。
这世道。
真——该死。
造成这糟糕的一切的人,更该死。
她擦了擦手中的木簪,将簪子重新别回发间。
抬头看着沉浸在悲伤中的氶衣,眼神一晃,突然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自己的阿姐。
良久,她开口:“你若以后无处所去,无所牵挂,把我……当做你的妹妹可好?”
氶衣听到此话,定定的回头,看着青滦,“好,以后我们俩个相依为命。”
氶衣无法带走一个人的尸身,只能祷告陪伴她片刻,二人便快速离开了这里。
但在傍晚,还是出现了官兵追查凶手的布告。
青滦带着氶衣上了雪山,一路向北逃去。
大山幽静而迷人,盖着一层朦胧的被子,银装素裹,袅音夭夭。
三天后,青滦和氶衣终于走到了山脚下。二人风尘仆仆、翻山而过。
身后的雪山追着她们的脚步吟诵着冬日寄语,热情地向她们哈着冷气。
青滦和氶衣两人经过一夜奔波,蝶翼般的睫毛上均沾上了厚厚的冰霜。
身上也都窜满了冷气。
好冷……
两人打着哆嗦终于来到山脚下。却在此刻,一道箭矢带着劲风从两人耳旁穿过。
“来者何人?”